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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离歌:克夫新娘(歌三阙之二)(39)

他那双眸子,看我的时候,依然是那般清亮纯澈,只是,我眼中吹进了沙粒,痛的是我,流泪的亦是我啊!他不过看不见罢了,泪流进心里,他如何能看见呢……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离歌呢?”我忽然想听听他的打算,想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欲执我手,却在中途畏缩不前,眸中闪烁不定的是自卑,他最后捂着自己心口,“歌,我把你放在这里,满满的,全是你!”

“是吗?”我双眸微眯,“好!我信!”

“果真?”他惊喜不已。

“果真!”我目光笃定,“不过……”

“不过什么?只要你不走,我任何条件任何惩罚都愿领!”他欣喜得手足无措。

我“啪”地一声,把桌上的茶碗倒转,掏出从药铺买回的药粉,倒入碗中,用热水冲融,转身微笑,“逸君,你可记得,我曾说,若你对不起我,我定杀了你!”

他一怔,微微点头,“记得。|”

“可是逸君,你知我舍不得杀你啊!”我听见自己温柔的声音,如风拂动花蕊,“叫歌如何是好呢?歌这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呢!”

他不知我唱的哪一出,惊讶地看着我,我如此反应,他应是出乎意料吧,我看见他盯着茶碗的眸,升起了恐惧。

我便笑了,似乎今日的我,自始至终都在笑,“逸君啊,我的确想到法子了,且就在这碗药里!逸君,歌不是贤良淑德之辈哦!逸君的宠爱,只可以给歌一个人!小傻子亦不行!所以,如烟喝了这碗药吧!喝了就没人和歌抢逸君了!”

“这……是堕胎药?”他双唇发白,指着药碗的手微抖。

“是呢!谁说咱逸君是傻子了?我看一点也不傻!”妩媚的笑容,轻柔的声音,和我眸子的阴狠截然不同。

“不!”如烟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直响,“少奶奶饶命!如烟错了!可孩子是少爷的骨血,就请看在少爷对少奶奶满心宠爱的份上饶了孩子吧!”

“哼!饶?”我说得慢条斯理,“你们做那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饶过我呢?”如烟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我现在却恨不能撕碎了她。

她不断垂泪,“少奶奶,我也不想的,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你不想?那就是大少爷逼你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逸君。

他一急,忙道,“不是!是……”

“大少爷!”如烟忽然打断了他,流泪哀求,“大少爷,给如烟留点尊严好吗?”

“尊严!哈哈哈!”我笑得前俯后仰,“婊/子出身的人还有尊严?背着人偷男人的狐狸精还有尊严?”

心,一点一点变寒,我竟不知,自己亦有如此刻薄的时候……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静静的,静得让我害怕,我和他之间,似乎就这样,站成了两个天地……

“逸君,你说好不好?你的小傻子,不是只能由歌来生吗?”

他仍是痴痴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想,我明白他的答案了……

我笑得落寞,人,有时还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如烟,喝了吧!”我端起药碗,送到她嘴边。逸君,会来阻止我吗?

“歌,不要!”他的声音在颤抖。

泪,蒙上眼眶,我不敢抬头,泪珠儿便滴落药碗里,“逸君,你舍不得?”

“听说……堕胎很危险……弄不好大人都会送命!”他嗫嚅着。

“哦!原是心疼大人!我懂了!”我恍然大悟的样子可以把自己的泪水逼回。

逸君便急了,“歌,你又误会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老祖宗急匆匆地拐杖声,“大胆!谁?哪个要害死我孙儿?”

如烟见来了救兵,跪着爬到老祖宗脚下,只差亲吻她的鞋了,“老祖宗,姐姐要给我堕胎,老祖宗帮帮我啊!我只想把少爷的孩子生下来,生完后再赶走我,不认我为母都行,到时给姐姐当儿子!”

我微笑不语,老祖宗一来,一切都是定局了……

“如烟?谁说给你堕胎了?既然这汤你不敢喝,我喝吧!”我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仰脖一饮而尽。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终究盈少夕夕缺

“歌!你疯了!”逸君急得嘶喊,前来抢我的碗。

哐当,茶碗坠地,一切都太迟了……

我唇角沾着药滴,轻浅地笑。

“疯子!傻子!药岂可乱喝?快去叫大夫来!”他的泪,清亮清亮,蜿蜒而下。他托着我的头,手指伸进我喉咙使劲抠,“快!吐出来!”

我被他抠得干呕不止,推开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我站直,气定神闲,“晚了,你知我喝的是什么?”

“是什么?不是堕胎药?”他立时警觉,眸子里慌乱与惊恐交织。

我擦了擦唇角,指尖便凝着一滴黑红,“是老鼠药。”我轻言如风。

他倒退两步,眸子里的绝望如临末日,继而爆发,一句话也不说,倒了清水,疯狂地一碗一碗往我嘴里灌。

我呛得无法呼气,大部分的水泼洒在我身上,浸透单薄夏衣,透心的凉……

“别闹了!”我伏在桌面喘息,“有些东西,再多的水也无法洗净。”

他没有了声息,其他人皆悄然无声,只各怀心事,看着这场闹剧。

良久,他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低低呢喃,“好!这样好!原本生无可恋,我随你一起去!这样,可以洗净我的污垢了么?来生,只有你,只有我。”

“混账!”他的话激怒了老祖宗,“要死要活,成何体统!来人!把这恶妇拖下去!不就纳个小妾吗?夫君有后,应该高兴!有你这样的妒妇吗?”

在逸君的抗/议声中,家丁上前将我和逸君拉开。老祖宗对逸君的宠,是有限度的,如今到了关系高家子嗣的问题上,老祖宗绝不会含糊,更不会姑息我,这,是必然。

“把少爷送回房!至于这个妒妇,要死要活随她!死了裹张席葬了,活着就给我看起来!至于如烟,既事已挑明,就不用藏着了,择日纳妾!”老祖宗怒火不止。

逸君在家丁手下抗争,“不!老祖宗!救不了歌,我定随她去!你们能奈我何?”

老祖宗盯了逸君许久,不慌不忙,“逸君,老祖宗是宠你过头了,你是高家长子,老祖宗不可任你随性胡来,别的,倒可顺着你,但这生死却由不得你!你们几个,给我二十四小时守着少爷,吃喝拉撒都跟着,少爷少根头发,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这一招是狠的,善良如逸君,断不会因一己之私害了人全家性命……

屋里又静了下来,窗外的知了叫得人憋闷。

逸君望着我,瞳影润泽,“歌,你怎么如此傻?即便世人负你,你也要爱惜自己……”

我放声大笑,笑到腹内痉挛,趴在桌上才稍感舒适,待气息渐缓,我抬头,仍忍不住唇边笑意,“你们真以为我喝了老鼠药?我会那么傻吗?为你们?值吗?我喝的,不过是一碗红参粉冲的汤而已!真是笑死人了!”我继续大笑……

“疯子!走!”老祖宗锐利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过,我微微颤抖,隐隐觉得老祖宗知道我的把戏……

“慢!”我叫住了这一群人。

“何事?”老祖宗压根不拿正眼看我,倒是一直搀扶着她的娉婷朝我一笑,这笑容里是何意味?我懒怠深究。

我缓缓跪下,这是我进高家以来第二次下跪,第一次是给老祖宗敬茶,而这一次,我跪在逸君面前。

“逸君,离歌八字带克,自嫁入高家,生起事端无数,加之不能容人,生性古怪,实在不适合做这豪门长媳。请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给歌一条生路。”我顿了顿,胸口的痛已膨胀到极限,“请赐休书可好?”

他望着我,泪水滚落,“若我说不呢?若逸君求你念在夫妻一场留下来呢?”

我哽咽,何尝不是泪眼朦胧,只是,我不允许自己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