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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21)

「你可以去写

小说了。」我说。

「我是认真的。」学弟说,「学长,你不也喜欢

暖暖?」「你看得出来?」「我也不是白痴。」学弟说,「你会怎么做?」学弟,我大你两岁。在我们这个年纪,每增加一岁,纯真便死去一些。

我曾经也嚮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式爱情;但菊花已在现实生活中枯萎,而我也不再悠然。

这并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便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这世界有山、有海,也有墙,并不如我们想像的那样平坦。

我不会告诉

暖暖我喜欢她,或许就像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所说,这是我内在的束缚,自己在心中画出的方格。

我不会越过这方格,如果因为这样便得在公园牵着老狗散步,我也认了。

「别管我怎么做。」我说,「你还是告诉王克吧。」「万一她说喜欢我呢?」学弟说。

「你自己都说“万一”了。」「对啊,我想太多了。」学弟似乎恍然大悟,「我如果跟王克说喜欢她,她应该会说:我们还是当同胞就好,不要做爱人。」「我想也是。」「轻松多了。」学弟笑了笑,「我明天找机会告诉她,反正我说了,以后就不会有遗憾了。」学弟似乎已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开始跟我说今天发生的琐事。

他还留了个在苏州街兑换的元宝当作纪念。

当我起身想走回教室时,学弟突然说:「学长,这样会不会很悲哀?」「嗯?」「我因为王克会拒绝我而感到高兴,这样不是很悲哀吗?」学弟苦笑着。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再度坐下。

一直到我和学弟走回寝室休息前,我们都没再开口。

第7节

「昨晚跑哪去?」一走进教室,

暖暖见到我噼头就说:「我找不着你。」「找我有事吗?」「没事不能找你说说话吗?」「我们还是当同胞就好。」我说。

「说啥呀。」「嗯。」我点点头,「这个问题很深奥,我得思考思考。」说完后我便坐下,留下一头雾水的

暖暖。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尽是与学弟的对话。

随着这些天跟

暖暖的相处,彼此距离越来越近,渐渐有种错觉:觉得每天看到

暖暖、跟

暖暖说说话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也是习惯;却忘了这是生命中偶然的交会,交会过后又要朝各自的方向继续前进。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在前往机场的车上,那时我的心情会如何?

暖暖的心情又如何?

「被变种蜘蛛咬了,会变成维护正义的蜘蛛人。」我叹口气,说:「但被疯狗咬了只会得狂犬病。」「又说啥?」

暖暖问。

「这世界存在的道理,不是年轻的我所能理解。」我说。

「你还没睡醒?」

暖暖看了我一眼。

是啊,昨晚一直没睡好,现在开始语无伦次了。

来上课的老师也是昨天在北大治贝子园上课的老师,但今天讲孔孟。

孔孟孔孟,「恐」怕会让我想作「梦」。

虽然很想打起精神,但眼皮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一旦它想閤上,力气再大也打不开。

这教室我已习惯,不觉陌生,有种安定感,像家一样;而老师的声音则像母亲温情的呼唤:回家吧,孩子,你累了。

彷佛听到耳畔响起:「儒家强调道德伦理,重视人的社会性;道家则强调究竟真实,重视人的自然性……」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偶然醒来,看见面前的白纸写了好多次「北七」,数了数,共十七次。

「你醒了?」

暖暖低声说。

「回光反照而已。」我也低声说。

「别睡了。」「我也想啊。」

暖暖拿起笔,在我面前写上:我要去

暖暖。

「我醒了。」我说。

中途下课出去洗把脸,勉强赶走一点睡意。

继续上课时,总感觉

暖暖在一旁窥探,我精神一紧张,便不再打瞌睡。

终于把课上完后,我松了一口气。

突然想到这不仅是我在北京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我学生时代最后一堂课。

没想到最后一堂课会以打瞌睡结束,我真是晚节不保。

中午大伙驱车前往纪晓岚的故居。

一下车便看到两棵互相交缠的紫藤萝,树干虯曲、枝叶茂盛、花香扑鼻。

这两棵紫藤萝是纪晓岚亲手种植,已两百多岁了,依然生机盎然。

紫藤萝原本在故居院内,但修路时拆了部分建筑物,于是裸露街边。

要不是树下立了个石碑述说紫藤萝的来历,即使你从旁经过,也未必多看一眼。

纪晓岚故居东侧有家晋阳饭庄,我们中午就在这吃饭。

晋阳饭庄虽叫「饭庄」,却以山西面食闻名。

李老师点了刀削面、猫耳朵、拨鱼等面食,让我们大快朵颐一番。

刚听到猫耳朵时,还颇纳闷,原来是一片片小巧且外型像猫耳朵的面食。

而拨鱼是水煮面,有点像面疙瘩,但是头尖肚圆,形状像鱼。

山西菜口味较重,也较咸,外观不花俏,但风味独具。

香酥鸭和蚕茧豆腐这两道菜更是让所有学生啧啧赞叹。

饭后我们便走进纪晓岚故居内参观。

这里最初的主人并不是纪晓岚,而是雍正年间大将、岳飞的后裔岳钟琪。

后来岳钟琪获罪拘禁,当时纪晓岚父亲刚好到京任职,便买下此宅。

两百多年来,此宅屡易主人、历经沧桑,晋阳饭庄也在此营业。

2001年晋阳饭庄迁到故居东侧,同时开始整修纪晓岚故居。

隔年纪晓岚故居终于正式对外开放。

纪晓岚故居现存只剩两堂一院,呈南北走向,面积不到原来的叁分之一。

南边是正厅,目前当作纪念馆陈列室,展出纪晓岚生平及各种相关史料,例如他当年主持编纂的《四库全书》和晚年所作的《阅微草堂笔记》;还有纪晓岚生前用过的部分物品以及藏书,包括着名的烟袋锅。

里头有张和人同高的纪晓岚画像,是个脸孔清瘦、长须垂胸的老者。

同学们初见画像的反应几乎都是惊讶,眼前这位老者相貌一般,甚至可说丑陋;而纪大学士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这样也好,纪晓岚聪明多才、风趣幽默,如果又相貌堂堂,未免太过。

几个男同学面露安慰的笑容,可能他们心想其貌不扬的人也可风流倜傥。

风流倜傥的人也许相貌一般,但不代表相貌一般的人就容易风流倜傥。

刘德华长得像猪、猪长得像刘德华,这两者意义完全不一样啊!

「你今天咋了?」

暖暖说,「嘴里老是念念有词。」「是吗?」我回过神。

暖暖眼神在我脸上扫了扫后,点点头说:「有股说不出的怪。」「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今早睡太饱的缘故。」我笑了笑,接着说:「你会不会觉得纪晓岚的画像,很像昨天在苏州街遇见的老先生?」

暖暖仔细打量画像,说:「经你一说,还真的有些神似。」「你身上还有铜钱吗?」我说,「给他一枚,问他在这里快乐吗?」「无聊。」

暖暖说。

北边即是纪晓岚的书斋——阅微草堂。

草堂内有幅纪晓岚官服画像,看起来叁分气派、七分自在。

墙上挂满字画,还有一幅孔子的画像。

草堂内主要分成待客饮茶、读书写作以及生活起居叁个地方。

整体看来,只是间简单的书房,显示纪晓岚的澹泊与俭朴。

我们走到院子,院子很小,四周有些草地,西侧有个大水缸。

有株两层楼高的海棠孤伶伶站在院子东北角,在简单的院子里特别显眼。

正对着海棠树则有尊婢女模样的塑像,手里拿了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