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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mondsandrust》要等我们见面时,才弹。」

万一我们没有见面……

才刚在纸条上写下这些字,突然觉得不妥,赶紧将字划掉。

字虽然划掉,但还是看得出来写过什么字,

于是我又在字上面乱涂乱画,直到完全看不出写过什么字才停止。

她似乎打从心底相信我们一定会见面,可是我的想法实际多了。

何时见面?在哪见面?怎样见面?

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见面?

如果见面只是为了满足彼此的好奇心,那就未必要见面了。

而且见面后要说什么?做什么?

如果要说什么,在纸条上就可以说,还可避免紧张说不出话的窘境。

至于要做什么,以我这种普通高中生仅有的浪漫情怀,恐怕只会说:

我可以约你一起去骑脚踏车吗?

我不想又回到「见面」这个有点尴尬的话题,便在纸条上写:

『那你千万要记得喔。』

「我不会忘的,你放心。干嘛把写错的字涂得这么黑,很丑耶。」

『因为我要杀掉一句成语里面的两种动物。』

「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毁尸(狮)灭迹(鸡)。』

「够了,太冷了。」

我其实是想见她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想」是属于好奇的想?还是渴望的想?

而且我也不想去想这种想到底是哪种想,因为我想念书。

想念书的「想」,是不得不渴望的想。

17岁的我,只知道把握时间念书,不知道要把握别的。

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该把握的。

我只是珍惜且习惯与她通纸条的日子,没想太多,也没想以后。

「以后」这名词对现在的我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它要有意义,只在明年七月二号联考完之后。

从现在到联考之间,我只有念书,没有以后。

所以就这样吧,脑筋留给物理、化学和数学。

梅雨季节开始了,她说下雨天总让她上课迟到,所以她讨厌雨天。

『可是我很喜欢雨天耶。』

「你为什么会喜欢雨天?」

『因为你讨厌雨天,我如果说我也讨厌,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真的不是普通无聊。」

有天我顶着大雨上学,走进教室脱掉雨衣,整理完一脸狼狈后,

低头看见抽屉内的纸条上写着:

「人皆见花深千尺,不见明台矮半截。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两句话时,我琢磨了许久还是搞不清楚。

说对句不像对句,看来也不像是诗句,而且意思有些模糊。

『我不太懂。这两句话出自哪里?』

「你怎么会不懂?这是你说的话呀。」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两句话?我完全没印象啊。』

「上礼拜你出现在我梦中,说了这两句话后就不见了。没想到你竟然

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这就怪了。」

『是你做的梦,我如果知道才是奇怪吧。』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那两句话呀。」

『我昨天也做了个梦。梦里你说你欠我的一万块,过两天会还我。』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钱?」

『虽然是我做的梦,但却是从你口中说出你欠我一万块。』

「好,我错了。我不要把我的梦当真。」

『对了,你梦里的我,长怎样?』

「就一般高中生的长相。你们高中生理了平头后,几乎都一个样。」

『我不一样。有一对剑眉、深邃的双眸、英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

「喂,请不要在纸条上写言情小说的对白。谢谢。」

『你们补校学生没有发禁?』

「当然没有。班上很多同学都在工作了,难道教育部还会规定我们

这些晚上来念书的人去理个平头或西瓜皮吗?」

她可以想像我的模样,大约是顶个平头、带副近视眼镜的书呆子。

我却连她的头发是长或短、是直或卷都不知道。

或许因为这样,所以她曾梦见我,我却从未梦见她。

我做的梦大致上只有两种:美梦与恶梦。

恶梦就是落榜了,我站在悬崖边准备自由落体运动,而且没人拉我。

美梦则精彩多了,通常是考上台大医学系这种诺贝尔等级的科系。

然后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一个青春亮丽的女孩来找我。

「这是一千万,请你点收。」中年男子说。

『才一千万。』我的语气很不屑。

「是美金啊!」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拜托你,跟我女儿交往吧。」

『好吧。』我叹口气,『勉为其难了。』

然后我会在他和那个女孩都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声音中醒过来。

这种梦有意义多了,而且是具有建设性与前瞻性的梦。

『那两句话的意思,也许是说花儿不管长在哪、长多深,人们都会

看见。但就在身旁明显陷下去半截的平台,却没人发现。』

「是吗?有些虚无缥缈耶。」

『原谅我,我尽力了。我真的很难理解那两句话。』

「不用多想了。或许将来某天,我们会知道那两句话的涵义。」

其实也无暇多想,学期只剩不到一个月了。

学校要为即将毕业的高三生办个康乐节目,由高二生负责表演。

我们班上照例用推举方式选出具表演天分的同学,不,是替死鬼。

结果我和坐我右手边的同学,非常荣幸能担负这项神圣的任务。

我右手边的同学捶胸顿足哭喊:为什么!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我们应该是在打篮球时,踩了别人的脚。』

上台表演时,我背靠着墙读书,帽子摘下,帽口朝天放在身前。

读了一会累了,便睡着了。

我同学从左边走过来,看了我一眼,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然后他又从右边走过来,再丢了个硬币在我帽子内。

因为只有两个演员,所以他不断由左到右、由右到左走动。

最后我醒过来,看到帽子里有好多硬币,于是握紧拳头激动地说:

『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我们简单谢个幕便匆忙跑走,一来还要赶着上课;

二来台下高三学长的眼神似乎是想冲上台扁我们一顿。

很不幸的,当我们跑回教室时,因为迟到而被老师痛骂一顿。

老师竟然忘了有这个节目,也忘了是他叫我们去表演的。

但我们连回嘴都不敢。

我把表演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过程写在纸条上,她说很有趣。

「那书中自有颜如玉该怎么表演?」

『叫个可爱的女孩摇醒我,然后说:同学,别在这睡觉,会着凉的。

我醒来就会激动地说: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啊!』

「为什么不这么演呢?」

『你忘了吗?我们学校是男校,没半个女孩啊。你又不能来演。』

「我一想到这个表演的画面,就笑个不停呢。台下的反应如何?」

『台下的高三学长,大多手里拿着英文单字卡背单字,没人认真看

表演。我们表演完后,一片寂静而且肃杀。』

「唉,高三生放松一下会死吗?」

『不能怪他们。换作是我,我也会选择背英文单字。』

「你快升高三了。不要嫌我罗唆,听我的劝,别把自己绷得太紧。」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会认为是风凉话。

然而从她手里写下的字,我打从心底认为是种关心。

虽然我绝对无法做到,但我依旧感激。

我突然有种焦虑感,不是因为升上高三后压力更重,

而是升上高三后要换教室。

如果换了教室,我和她还会在同一间教室吗?

还会吗?

第六章

6.

今年的第一个台风来袭,刚好在礼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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