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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恕与珂雪(23)

“没错。”声音是从我背后传来的,我先是一楞,再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子。她大约30岁,身材高挑,脸虽只上淡妆,但口红颜色是亮丽的桃红。“小莉,别打扰干妈和叔叔。”女子向小女孩招手,“跟妈回房间。”“我不要。”小莉摇摇头。“让她在这里玩一下没关系的。”学艺术的女孩朝那女子笑一笑。“好吧。”女子点点头,对我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再走出房间。女子的高跟鞋踩出扣扣声,是典型都会女子上班族的标准走路声。

她仍然蹲着,对站在她身前的小莉说:“喜欢这张图吗?”“嗯。”小莉很用力点头。“那你帮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就叫飞呀。”小莉的右手食指,指着画里飞翔的女子。“很好听哦。”她指着画里的男子,“那这个人为什么会往下掉呢?”“因为他不乖呀。”“说得好。”她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我,“他的确不乖。”小莉也抬头看我一眼,我朝这小女孩挥挥手,她却装作没看见。可能由于我是陌生人的缘故,小莉待没多久就走了。

小莉走后,我和她可能都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于是安静了下来。这时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对话声:“小莉,把鞋鞋穿上,妈妈带你出门。”“我的鞋鞋不见了。”“那我就揍你。”“我的鞋鞋真的不见了嘛!”“那我就真的揍你!”“……”

我和她互望了一会,同时笑了起来。‘你是她干妈?’我问她。“嗯。”她站起身,“她的母亲是单亲妈妈,我跟她们一起住这里。”‘喔。’我问:‘为什么收她当干女儿?’“这样如果有人问小莉为什么她没有爸爸时,她就可以说:但是我有两个妈妈呀。”‘你真是个好人。’“哪里。”她笑了笑。

‘对了,你怎么都没问我:为什么知道你住这?’“想也知道是咖啡馆老板告诉你的。”‘啊!’我突然想起他的吩咐,“你吃饭了没?”“还没。”她耸耸肩,“我常忘了吃饭,总是要让人提醒才会记得。”‘肚子饿的时候不就知道该吃饭了?’“我会当它是幻觉。”‘啊?’“开玩笑的。”她笑了笑,“我只要一画图,就会忘了饥饿感。”‘嗯,这叫废寝忘食。’“不,那是没钱吃饭。”她又笑了起来,我发觉她今天的心情很好,一直在开玩笑。

‘已经很晚了,我去买东西给你吃,然后我再回家。’“我们一起去吧。”‘外面天凉,你又感冒,你就别出门了。’“嗯。”‘想吃什么?’“都可以。”‘吃面好不好?’“好。”

我下楼到附近找了家面店,包了一碗面,上楼时她在门边候着。我把面拿给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指着门上那张大得出奇的脸说:“这是我和小莉一起画的。”‘很可爱的画。’我看了看表,说:‘我走了,明天见。’走了两阶楼梯又回头说:‘记得要吃面。’“我会的。bye-bye。”

走到一楼准备打开大门时,她从四楼喊了声:“喂!”我停止动作,转身仰头,只看见交缠蜿蜒的楼梯,并未看见她。只得大声说:‘什么事?’“你说我长得很艺术是什么意思?”‘记不记得你曾说过艺术是什么?’我仍然仰着头。“艺术是一种美呀!”‘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说完后,我打开大门,直接离去。

走出大门没几步,我才发觉肚子好饿。

第八章 哗拉拉

搭完公车转捷运,出了捷运站买了点食物,走回家时大约十点半。一进家门,发现鹰男和蛇女也在,他们应该是又来跟大东开会。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走回房间。把从速食店买的炸鸡、薯条和可乐摊在桌上,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怎么不买点别的呢?”蛇女突然出现在我右手边,叼起一块炸鸡,“吃油炸的东西容易长青春痘。”“有得吃就好,别嫌了。”鹰男则站在我左手边,也抓起一块炸鸡。‘喂,这是我的晚餐啊!’我面前只剩一块炸鸡,我赶紧用双手将它护住。

蛇女无视我的抗议,一面吃炸鸡一面问鹰男:“你多久没洗头了?”“一星期而已。”鹰男也是边吃边回答。蛇女啐了一声,说:“真脏。”“你知道吗?”鹰男说:“我头发又卷又膨,洗头时抓不到头皮耶!”“说点新鲜的行不行?”蛇女又哼了一声。“有一次我洗完头,发现地上躺了两只蚊子尸体,你猜为什么?”“我没兴趣猜。”“原来是蚊子飞进我头发,结果飞不出去,在里面闷死了。”说完鹰男哈哈大笑,笑声既尖锐又诡异,好像吸血鬼。蛇女不想理他,拿起我的可乐,插上吸管便喝。‘喂!’我喊了一声,不过蛇女也没理我。

“你有感冒吗?”鹰男问。“没有。”蛇女说。“那我也要喝。”鹰男接下蛇女手中的可乐,用手指在吸管上缘擦拭了几下,再喝。“东西好少。”蛇女的眼睛在我桌上搜寻一番,“只剩薯条了。”“是啊,太不体贴了,根本不够两个人吃。”鹰男抓起薯条吃。“下次多买点,别这么粗心。”蛇女也开始吃薯条。‘喂,我是买给自己吃的!’

蛇女又不理我,拿面纸擦拭油腻的双手,“继续刚刚的讨论吧。”“嗯。”鹰男说。“我对分手的场景有意见。”“什么意见?”“为什么分手一定在下雨天?为什么不可以在洗手间旁边?”蛇女说完后,点上一根烟,斜眼看了一下我。我把已经被他们喝光的可乐杯子递给她,当作烟灰缸。

“雨天的意象很好啊。”鹰男说:“分手后仰望着天,脸上就会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在洗手间旁分手后,冲进洗手间洗脸,脸上也会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自来水。”“哗啦啦的雨可以让人联想到老天正在哭泣啊。”“扭开水龙头也会哗啦啦流出水来,有人会认为水龙头在哭吗?”“会啊,因为水龙头被扭痛了。”“那我扭你这颗猪头,你也会哭啰?”“不会。”鹰男把头向左转向右转,转动的幅度竟然比一般人大得多,“你看看,我的头可以这样转咧。”“恶心死了,好像猫头鹰。”“真的很像吗?”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还不忘把我的薯条吃得一干二净。

‘喂。’我站起身,说:‘够了喔。’

鹰男和蛇女停止争论,同时转头看着我。“你有何高见?”鹰男问。‘这是我的房间啊。’我说。“废话。”蛇女仰头吐了个烟圈,“人家是问雨天跟洗手间哪个好?”‘洗手间好。’“喔?”鹰男很好奇。‘女主角分手后会冲进洗手间,一面哭一面上厕所,脸上和屁股同时可以哗啦啦!’我有点心浮气躁,这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鹰男和蛇女反而安静了几秒,互看了一眼。“晚安了。”鹰男拍拍我肩膀,“早点休息。”“不要太累了。”蛇女说。鹰男走出我房间,回头说:“生活中难免有压力。”“跌倒了爬起来就好。”蛇女也跟着离开,然后带上房门。

我刚觉得松了一口气时,鹰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小子疯了。”“我也这么觉得。”蛇女说:“我们难得意见一致。”“值得纪念喔。”“是呀。”然后是一阵并未刻意压低的笑声。

我把耳朵捂上,过了一会才放开,确定没声音后,便打开电脑。《亦恕与珂雪》已经好几天没进度了,得趁今晚好好写点东西。不知道是因为又看到那个学艺术的女孩的关系;还是小莉把那张图的名字取得好的关系,今晚的文字几乎是用飞的。文字在脑海飞行的速度远大于双手打字的速度,我一方面得苦苦追赶,一方面又得担心文字会不小心飞入鹰男的发丛以致受困。幸好我脑海中的文字并不是没长眼睛的蚊子,他们总是飞一阵,然后停下来等我一阵,当我快追上他们时,他们又会继续向前飞。最后我在珂雪说:“明天咖啡馆见”时,追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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