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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591)

好半天,王伯当低声道:“王上?”

“啊……刚才想事情,一时间有些分神了!”李密摆摆手,轻声道:“孤现在是奇怪,时德睿怎会突然投降呢?这里面……似乎别有蹊跷。对了,你刚才叫孤,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密想了想,苦笑道:“我知你想法,可是想去投阳城?”

王伯当说:“单通驻守阳城,麾下尚有八千精卒。若再算上偃师鲁将军手下,恐怕……”

“三郎啊,阳城恐怕是去不得了!”

李密轻声道:“那单雄信不是你,他本是翟让手下,对我素来多有不服。当初我斩杀翟让,靠着武力让他暂时臣服,但他对我,绝不会……此人生就反骨,我得势时倒还好说,但现在,我若去阳城,必遭其毒手。单通甚有可能背我而去,他若一反,鲁儒宗只怕也难保性命。”

“那我们……”

李密说:“咱们去关中!”

“关中?”

李密似下定决心,咬牙切齿道:“山东局势,已难以挽回,我们再想立足,恐怕已非常困难。如今之计,唯有先投关中……那李渊当年曾尊我为兄,我若相投,他一定会重用于我。

待时机成熟,咱们借关中之力,杀回东都,到时候在与李言庆决一雌雄。”

王伯当不是个甚有主意的人,可却隐隐觉得,李密即便是去了关中,恐怕也难以达成心愿。

没错,李渊当年的确是尊李密为兄,可那时候是什么状况?

李密占居瓦岗,乃天命之人。

麾下雄兵数十万,战将如云。其治下地盘,更是包含了整个山东地区,甚至延绵至江淮之地。

天下群雄,谁不拜服?

然则现在呢?

兵不过数百,将不过王伯当一人。

更无容身之地……而李渊已获禅位,登基称帝,坐镇关中,得关陇贵族支持,麾下雄兵数十万,战将如云,正好和李密调转过来。王伯当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却不代表,他是一个傻子。

可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李密……

若把事实陈述,只怕李密会一蹶不振。

反正从这里到关中,路途千里。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李密改变主意,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上,您连番恶战,恐也疲乏了。

且好生休息……这么大的风雪,李言庆肯定不会追上来。待天亮之后,咱们就设法前往关中。”

“也好!”

李密真的累了。

他倒在草堆里,和衣而卧,很快就睡着了。

大殿外,北风唿号,风更加强猛。

王伯当同样很疲惫,于是怀抱弓箭,把长枪和横刀放在身边,就坐在那断了腿的香案旁边,闭目养神。

这一夜,雪很大,风很急……

黎明时分,风雪止息。

王伯当睁开眼睛,看李密还在熟睡,于是轻轻站起身来。

他把弓箭负好,抄起长枪,拿起头盔,准备到后院的水井中取些井水洗漱。

推开大门,王伯当迈步走出大殿。

可是一出来,他立刻觉察到有些不太对劲。

银枪在手中滴溜溜一转,王伯当警惕的向四周巡视。那些警戒的人呢?为什么,一个不见?

忙迈步往台阶下走,脚下突然一个趔趄,王伯当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王伯当连忙低头看去。却见台阶上,倒着一具尸体,哽嗓咽喉处,插着一根利箭。

王伯当倒吸一口凉气,仔细向院中打量。

他这才发现,院子里有几十具尸体,整齐的陈列在山门内。

不过,一夜风雪,把这些尸体都掩盖起来。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无法觉察。

刹那间,一股凉气从腰嵴处顺着后嵴梁骨往上窜。王伯当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山门前,向外面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雪白。

白皑皑一片雪地上,整齐排列着一排排军卒。

不过这些军卒的装束很奇怪,身上披着厚厚的白布棉大氅,头上还带着风帽,令人无法看清楚相貌。

静静的立在寺庙外,如同雪中的幽灵。

王伯当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慢慢的往寺中后退。

也就在这时候,那些白色幽灵,突然间想前移动。脚踩厚厚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声息。

一匹神骏的黑色龙子马,出现在白色幽灵后方。

那马上,端坐一人,黑色衣甲,外罩黑跑,头戴乌金盔,脸上覆盖着一张只露出嘴和下巴的黑色面具。

在龙子马前方,四名魁梧巨汉,并排而立。

马上之人摘下风帽,面具后那双若星辰璀璨般的眸子,精光一闪。红唇微微上翘,露出一道非常好看的弧线。

他在马上微微一欠身,手中沉香槊遥指王伯当。

“勇三郎,敢问密公,可曾起身否?

李言庆在此恭候多时,还请三郎禀报密公,就告诉他……李言庆前来,要取他项上人头!”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123章 末日(七)

王伯当的脸色很难看,攥紧银枪,向四面眺望。

山门正面,隋军成扇形陈列,大约有两千人左右。虽然一个个无法掩盖住脸上的疲惫之色,精神却显得格外旺盛。特别是那士气,很明显正处在巅峰状态,手持兵器,默默的列阵。

两千人?

似乎也并非没有机会啊!

王伯当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不过当目光落在雄阔海四人身上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李言庆既然亲自领兵,毫无疑问,他那名震河洛的墨麒麟亲随,一定也在这里。

或许,可以从后面撤走?

这样一来,只要自己带人在前面挡住李言庆的话,密公就还有逃生的机会……这念头刚一起,王伯当下意识的将银枪枪头,低垂了三寸左右。

李言庆清冷道:“三郎莫非想借一人之勇,阻我大军,以为密公逃生争取时间?

若如此的话,还请三郎弃了这个念头。寺院后面。有罗士信恭候。士信对密公恨之入骨,当年密公设计伏杀张须陀张将军之仇,他至今仍耿耿于怀。我可以保证,密公落入士信之手,定生不如死……三郎休要再犹豫,快请密公出来,我好送他上路,否则休怪我下令强攻。”

言庆的话语,说的非常清楚。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而我也不准备讲什么仁义道德。

大雄宝殿的门,吱纽一声开了,李密在侍卫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来。与此同时,在后院厢房里休息的瓦岗军,也纷纷涌来。不过当他们看清楚眼前的局势,一个个不禁是面无人色。

李密睡了一觉后,精神多多少少好转许多。

不过脸色依然显得很苍白,一双细长如同鹰隼般的眸子里,透着几分英雄末路的迟暮光彩。

“王上……”

“三郎,此时此刻,莫再唤我王上……还是唤我先生的好!”

想当初,丘怀义告密,只是化名刘智远的李密,不得不狼狈而走,幸得王伯当派人将他接纳。

也就是在那时候,李密高谈阔论,规划前景。令王伯当举族敬服。

王伯当更尊李密为老师,心甘情愿的把兵权交出。不仅如此,他更率举族数百口人为李密效力,言必称‘先生’,对李密始终保持着师执之礼。及后来李密称王,似有些志得意满。

对王伯当称唿他‘先生’,虽未说什么,可总是不太舒服。

当时在李密麾下效力的魏征,觉察到了李密的想法。于是在私下里和王伯当委婉劝说,王伯当才改‘先生’之称,而尊‘王上’之号。不过到了现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成了过往云烟。李密觉得这‘王上’二字,极为刺耳,反倒有些怀念当年,王伯当称唿他先生的日子。

“先生……”

王伯当心里一暖,眼泪差点掉下来。

原本有些动摇的心,顿时有坚定起来,握紧银枪,退到李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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