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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419)

和柴孝和接触三载,李言庆也算有所了解。

不管此人有什么目的,可是从他三年的作为来看,是个懂得隐忍,也知道平衡之术的家伙。

突然用这种暴烈的方式,将巩县掌控手中。

从表面来看,是因为他和李言庆联手铲除了本地最大的缙绅豪门,尹家;但仔细想来,即便尹家没了,柴孝和也用不着以这样的方式来掌控巩县。如此作为,只说明他急于将巩县控制手中。

可是,为什么?

柴孝和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控制巩县?

“小念,你通知一下黄先生和三宝,就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不管什么人登门,一律不见……另外,你让王先生到后水见我,同时命沈光和王伏宝戒备。

我和王先生说话的时候,不希望,也不想任何人发现。”

后水,是指李府后宅那一座面积广袤的人工湖泊。大约有荥阳县洞林湖的三分之一大小,环境颇为雅致。由于勾连洛水分支,所以湖泊中的水常年不绝。即便是今年酷暑,后水依旧波光粼粼,湖泊垂柳摇曳。

李言庆和王頍泛舟于湖上,静静聆听着王頍陈述。

“自从得到府君通知,我就命人打探柴孝和的过往经历。

此人祖籍弘农,后随秋浦县令前往出镇秋浦,此后再未返回中原。刘元进起兵造反时,柴孝和时任秋浦县正,抵挡住刘元进多次进击,被吐万绪所看重,因功举荐,自秋浦调任荥阳。

从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太大问题。

可是我托人往秋浦调查时,却发现了一个意外事故。原秋浦县令,也就是当时柴孝和的上官,死因颇有古怪。据说当时刘元进的兵马还没有抵达秋浦,秋浦县令就已有月余未曾出现。也就是说,那秋浦县令在刘元进还没有攻打秋浦的时候,可能已经死了……但在不搞讣告上,却说秋浦县令,死于刘元进兵犯秋浦时……我曾作出假设,若秋浦县令于月前已死,是怎么死的?这很值得怀疑。如果是被柴孝和所杀,那柴孝和,又为什么杀死县令呢?”

李言庆蓦地反应过来,“王公的意思是……”

“柴孝和与刘元进有勾结,故而柴孝和杀死了秋浦县令,掌控秋浦。

本来刘元进是要北上声援杨玄感,可不成想杨玄感兵败太快,刘元进兵至秋浦后,不得已仓皇而退。柴孝和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抛出了秋浦县令战死,而他接掌秋浦,抵御叛军的说法。

这样一解释,似乎也能解释通顺……不过目前而言,这只是一个假设,我并未找到任何证据。”

王頍一口气说完,最后却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江淮大乱,叛军四起。秋浦作为宣城郡通往庐江必经之路,已变成一片废墟。昔日秋浦百姓,都流离家园。我之所以能知道这个情况,还是得了郑家的帮助……你也知道,郑家南来一支在宣城郡也有些根基。若非如此,只怕连这个消息也打听不到,实愧对府君。”

李言庆一开始不动声色,到最后,才露出一抹笑容。

“王公能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做出此等分析,已是难能可贵。

我之所以调查柴孝和,也出于偶然。说实话,能得王公如此判断,与我而言,足矣……

呵呵,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柴孝和与我,是友是敌。”

这也算不得安慰,言庆也是实话实说。

从一开始的一点点怀疑,到现在得出这么大的一个推测。勿论这推测是对是错,都证明了李言庆一开始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敌、友之分必须清楚。否则迟早,会吃一个大亏!

当年宇文家和弥勒教哈士奇的合作,让李言庆至今无法忘记。

可以说,哈士奇最终是死在宇文述一家的手中。且无需去计较究竟出自谁的手臂,敌友不分,最终会下场凄凉。言庆深以为鉴,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柴孝和……有趣的家伙!

“王公,从即日起,我要你动用麒麟台下的一切力量,给我盯死柴孝和。

他每一天的行动,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哪怕是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屁,你都要清楚知道。”

王頍不禁哈哈大笑!

他虽是名士,出身名门。

可是漂泊江湖,早已习惯了市井之言。所以言庆这番有些粗鄙的话语,他非但没有鄙薄,反而有些亲切。

“府君只管放心,我会让柴孝和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无处藏匿。”

“另外,王公要为我盯住杨庆。”李言庆说:“我要杨庆每天都要提起我的名字,你可有办法?”

王頍一笑,“这又有何难?”

两人相视,同时抚掌大笑起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和满足感,涌上王頍心头。

他出身世胄,从小就有神童之名,自认是才华出众,胸怀锦绣文章。然则上半生,奔波流离,一直不得重要。到了最后,只能隐姓埋名,自深感委屈。可是现在,他手握百万巨资,荥阳郡下,尽在他掌控之中……这种得以施展才华的满足感,即便是高官厚禄,也无法比拟。

而且言庆和他的思路颇有些相似,往往只需一点暗示,彼此就能心领神会。

这样的感觉,正是他所希望。

“府君只管做事,荥阳风吹草动,老夫自会为府君盯紧。”

李言庆长出一口气,头枕双手,躺在小舟甲板上。

“王公,快要变天了!”

王頍笑着点点头,“是啊,快要变天了!”

他美滋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三勒浆。抬头看去,但见天边,乌云密布,风卷闷雷,自湖面掠过,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第四卷 麒麟高卧声自远 第025章 各取所需

整整一夜骤雨,打得花园中遍地残落。

第二天清晨。天气并未好转,依旧是阴沉沉,断雨零星。李言庆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两头獒犬,漫步于后水湖畔。

和王頍说到很晚,也让言庆更增添几分信心。

王頍的思路,和李言庆大差不差,基本上相同。言庆想名正言顺的掌控荥阳,难度非常大。

即便是言庆曾向萧皇后表过忠心,可毕竟年纪太轻,很难被人信服。

东都三大留守,哪个不是久经宦海沉浮的老狐狸?樊子盖、卢楚、元文都对隋室可谓忠心耿耿,否则隋炀帝也不会把他三人留守洛阳。他们断然不会轻易将荥阳,托付给一个青年。

即便这青年名声响亮,即便这青年战功显赫……

所以,杨庆就成了李言庆掌控荥阳的唯一途径。能把杨庆掌控在手中,这荥阳基本上也就落入李言庆之手。王頍认为,言庆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要尽快得到杨庆信赖,插手荥阳地方事务。

这也将是李言庆日后,主要的发展方向。

对王頍的分析。言庆深以为然。

按照隋朝的官职,地方官员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员。比如郡守、长史、司马、录事参军、郡丞、郡尉、功曹、户曹等职务,必须经由吏部审批,报备之后委任。

这种官途,手续繁琐,要经由中央之手。

李言庆要走这条路的话,困难重重。毕竟他以军职身份,参与地方事务,很容易招惹非议。而且吏部方面也会以他资历全无,而予以拒绝。这类官职,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很难腾空出来。

所以,王頍为李言庆选择了另一个途径:由郡守直接辟置。

按照规定,各郡官员的人数,根据郡制品级,皆有定额。上上郡146人,上中郡141人,下下郡97人。这么多官员,大约只有三分之一是由朝廷委任,而其他都是有郡守、县令招募、辟置,差不多等同于幕僚一样的性质。其俸禄皆有郡守、县令支出,需报备吏部,但不在吏部官员名册序列之内。其性质,大约等同于后世的事业编制,虽有不同,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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