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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318)

所有人心里,都暗自感叹:这郑言庆,未免太大胆了吧。

让他赶赴洛阳,那可是皇帝的旨意。

说穿了,郑言庆这叫做抗旨不尊,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来,那皇帝兴师动众准备的庆典,又该如何操办下去?这不止是要扫郑家人的脸面,连带皇帝的面子,也被打了……

杨广得知消息后,暴怒不已。

在朝堂上,他险些把龙案掀翻出去,暴躁的在丹陛之上,来回踱步。

文武百官也理解杨广的心情:辽东之战失败,杨广在西域诸国国王面前,丢了老大的颜面。而且,也因为这一次失败,使得突厥始毕可汗咄吉,有些动了心思。只看杨广要操办庆典,咄吉却拒不前来,就能知道,他心怀不轨。其实,心怀不轨的人,又何止咄吉一个人?

留在洛阳的西域诸国国王,恐怕未必没有想法。

所以,杨广迫不及待的想要借此次庆典,宣扬大隋国威。

此前裴世清押送高建武抵达洛阳时,的确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这还不够,杨广需要郑言庆他们抵达洛阳,给他涨一涨颜面。看看吧,不是我大隋治下,同样是人才济济。只需一个少年,就能把高句丽搅得天翻地覆……我大隋能人无数,区区高句丽,不过是螳臂挡车。

可这一切,都将因为郑言庆的拒绝到来,而变成泡影。

这让杨广,又如何不怒?

“陛下,郑言庆恃功自傲,目无法纪。今抗旨不尊,实罪不容赦。陛下当立刻将其缉拿下狱,以正律法之严明。”

宇文化及跳出来,一副义愤填膺之状。

他对郑言庆没有好感,而且当初他为儿子向裴仁基求亲,眼见着裴家已经答应,可裴翠云却和郑言庆联手上演了一出私奔的好戏。裴仁基固然尴尬异常,可宇文化及的脸面,更难看。

即便你宇文化及甚得皇上宠信,可是在世家门阀眼中,还是那个破野头出身。

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把你放在眼中,你就算得了天大的勋位,又能如何?宇文化及不敢去得罪裴家,但是对郑言庆却怀恨在心。当初缉拿郑世安,也正是宇文化及在一旁推波助澜……

原以为可以把郑言庆踩在脚下,哪知郑言庆又咸鱼翻生。

宇文化及心里正不舒服呢,郑言庆却上演了一出抗旨的好戏。这种机会,他又怎能放过呢?

杨广闻听,目光一凝。

“宇文将军此话差矣。”

没等杨广开口,洛阳留守樊子盖却站出来,“郑言庆抗旨不尊,固然是有罪,但却情有可原。来大将军兵败平壤,却将数万兵卒弃之异国他乡。郑言庆心怀故国,在高句丽浴血奋战,杀敌无数,更扬我大隋威风。可有些人,却趁机诋毁,诬陷忠良,只是忠臣在外流血,家人却险遭大难。偌大的功劳,却被他人侵占……如若换做是我,亦会心怀怨念,更何况郑言庆年不过十四五岁,正少年气盛之时,焉能咽得下这口气?其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

樊子盖这一番话,立刻引得许多人点头称是。

郑善果在一旁暗自叫苦,原想让宇文化及站出来把话题引开,不成想还是被人提起。

这一次,郑家这颜面,恐怕难以保存。

他正在想着如何措辞反驳,朝堂上许多人纷纷站出来,表示郑言庆所为虽有罪,但也并非不可原谅。

特别是那些武将,更是言辞激烈,义愤填膺。

也难怪,郑言庆是长孙晟的弟子,说起来也算是军方的人。他们当然要站出来,维护一番。

双方争吵,从开始辩论,到后来的互相攻击。

话题越扯越远,吵得杨广连连蹙眉。

他一方面对郑言庆拒不来洛阳,万分恼怒;另一方面,又对郑家的所作所为,颇为不屑。杨广当然知道,郑家肯定是想要保住郑醒的性命。甚至连西苑十六夫人,也或多或少的在他面前,为郑醒求情。杨广也犹豫不定,想着借郑言庆来洛阳的机会,对他大加封赏,安抚住郑言庆之后,让郑家再与他商量。可郑言庆不赴洛阳,已表明了态度,他一定要郑醒的性命。

这分明是,在逼迫朕下诏杀人!

杨广被群臣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怒声呵斥,而后甩袖退朝。

回到西苑之后,他仍在为此心烦。这个郑言庆,实在是不知好歹。你若真的要了郑醒的性命,日后又怎么在郑家立足?朕也是一番好意,想为你和郑家说项,可你倒好,竟扫了朕的颜面。

“陛下,何故如此烦恼?”

萧皇后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了杨广身旁。

“梓潼,你来了!”杨广叹了口气,“还不是为那郑言庆的事情?他不肯来洛阳,朝中一边是要治他的罪,一边又说他情有可原。朕也在为此烦恼,考虑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萧皇后在杨广身旁坐下,拉着他的手,轻轻摩挲。

杨广还是晋王时,在和兄长杨勇的太子之争中,也时常心烦意乱。每每这个时候,萧皇后就像这样子坐在他身旁,让他心灵获得平静。

“梓潼,你怎么看?”

萧皇后一笑,“陛下感觉,郑醒所为,该当何罪?”

“罪不容赦,斩立决。”

“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犹豫?”

“朕,只是替那半缘君操心,他日后如何在郑家立足。杀了郑醒,对他半点好处都没有,郑家又如何肯放过他?何不听从朕的说和,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而郑家也能保住郑醒,岂非两全齐美?”

萧皇后忍不住笑了,“陛下,您这又是听了哪位夫人的说项?”

“哦……却是朱贵儿得郑家托付,私底下说了几次。不过她倒是没说要救郑醒的命,梓潼切莫怪罪与她。”

萧皇后冷哼一声,“陛下,此国家大事,怎能让一女子指手画脚?

依我看,陛下对朱贵儿却是太过纵容,绝非一件好事。陛下既然认为郑醒有罪,那就该问他的罪。郑言庆都不怕和郑家撕破面皮,陛下又何必为他操心?再者说了,郑言庆和郑家撕破面皮,与陛下只有好处,绝无坏处……陛下想想,那半缘君在高句丽做的好大事情,可谓功勋卓著。他杀了多少人,倒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他救了多少人,而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麦铁杖的孙子,诚敬夫人的曾孙,阳夏谢氏子弟,管城崔氏族人,以及河北十三家世族子弟……

陛下,郑言庆若是与郑家和解,以他救出这些世胄子弟的交情,郑家……”

杨广闻听,倒吸一口凉气。

“若非梓潼提醒,朕险些忘记了这件事情。”

“所以,半缘君和郑家撕破面皮,于陛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要我说,郑醒该死,而且必须以极刑处置。唯有这样,方能平息半缘君心中的怨念。陛下以为,妾身说得可有道理?”

“梓潼所言极是,正当如此。”

杨广说完,话锋一转,“可那郑家子抗旨不尊,朕又当如何处置?”

萧皇后说:“陛下是想杀他,还是不想杀他?”

“这个嘛……这个小子,确有些本事。其文采出众,且武略不俗,立下好大功劳,朕岂能忍心杀之?”

“陛下既然不忍杀之,可他抗旨不遵之罪,也不能轻易放过。

以妾身之见,干脆对他不闻不问。他立下大功,也犯下了大罪,功过相抵,就让他安心在巩县反思,陛下认为如何?”

萧皇后的这个主意,立刻引起了杨广的共鸣。

郑言庆这个小子,仗着立了功,就忘乎所以。长此以往,绝非一件好事……干脆,就冷他一下。

“妾身还有一个主意……”

萧皇后说:“前些时日,妾身看了洛浦书馆拓印的《三国演义》,其中有一个情节,倒是颇有些意思。”

说着话,她伏在杨广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

杨广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不住道:“梓潼所言极是……哦,那部《三国演义》,回头送与朕看上一看。这个半缘君,倒也真是有趣。你说他那脑袋瓜子里,为何能想出这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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