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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24)

那路边的杨柳青青,在雨水中随风而动,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雨中踏青,倒别有滋味。”

杜如晦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一种氛围,对孙思邈说道。

此情此景,带着几分玄意,孙思邈也轻轻点头。只是踏青、踏青,这田野中青色并不多,却让人多少有些遗憾。

东汉太学,始创于建武五年,后屡加扩建。

在建武二十七年的时候,太学讲堂已有十丈长,三丈宽。永建六年时,汉顺帝又下诏扩建,到汉质帝的时候,太学生的人数,已多达三万余人,其规模可见一斑。

曹魏时期,太学再兴。

正始二年,也就是公元214年时,在太学刻立石经二十八块。因正始二年的石经,是以大篆、小篆和隶书三种字体所书,故而又被后人称之为‘三体石经’。其内容更包括了尚书、春秋、周易、公羊传等经典,以供太学生们拓印学习。

西晋以后,以汉魏之制再兴太学。咸宁二年(276)时,在太学外有设立了国子学,使二学并存。晋惠帝曾立下规定,凡五品官子弟可入国子学,六品官以下子弟,则入太学。

只可惜,五胡乱华以来,三百年动荡,昔日东汉太学,已化作了废墟。

“言庆既然曾临摹蔡中郎,想必也知道当年蔡中郎曾在此地,以隶书把分体刻立熹平石经的事情吧……只可惜,那熹平石经已随战乱毁去,只能让我等在此凭吊。”

杜如晦无限感慨,似是对言庆语,又好像是自顾自说。

“如晦,而生平有何志向?”孙思邈突然问道。

杜如晦一怔,轻声道:“我生平无甚大志向,只望有朝一日,能凑齐四十六块石经。”

“哦?”

孙思邈眉头一蹙,而郑言庆则万分惊讶。

他万万没想到,后世名垂千古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名列第三位的杜如晦,此时竟只是一个发烧友,想的也不过是凑齐四十六块熹平石经?这可不够主旋律啊。

以言庆所想,杜如晦应该是豪言壮语,说出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

可他这个答案,和他后世所享有的声名,显然不太搭配。莫非,此杜如晦,非彼杜如晦?

但又一想,言庆倒也理解。

如今尚是隋文帝主政,自开皇以来,大隋倒还算兴盛。

国内嘛,即便说不上政通人和,但也没有太大纰漏;而对外,隋文帝以强硬姿态,大胜突厥吐谷浑等塞外胡人。虽然在仁寿二年征讨高句丽失败,但元气未伤。

只怕这个时候的大多数人,还没有生出大逆不道的思想吧。

所谓时势造英雄,乱世建功业。

杜如晦身为官宦子弟,祖父是工部尚书,父亲是昌州长史,也是从四品的官员,算得上是朝中显贵。思想觉悟,倒也谈不上,但若说造反之类,却也不太现实。

第一卷 麒麟阁上春还早 第021章 麻烦来了(下)

孙思邈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郑言庆,想是觉得言庆年纪还小,所以也没有询问,倒是让言庆多少有些失望。

“此去不远,就是东汉灵台,何不前往一观?”

杜如晦连忙点头,表示赞成。

东汉灵台,是东汉时期观测天象的所在。著名的天文学家张衡,曾在此为官,并发明了浑天仪。到西晋时,灵台上为司马氏所使用。只是如今也和太学一样凋零。

郑言庆前世曾参观过灵台遗址,说句实话,兴趣不算太大。

但既然孙思邈提出来了,而且杜如晦也表示赞同,他自然不好拒绝。这古人的雅兴可真不浅!言庆心里嘀咕了一句,随着孙思邈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候,身后杜如晦啊的一声惊叫,只见孙思邈猛然松开了言庆的手,郑言庆也没有看清楚,孙思邈是如何移动,紧跟着就看见孙思邈出现在杜如晦的身边,伸手将他搀扶住。

“脚下泥泞,小心一点。”

孙思邈说完,又回到了郑言庆的身边。

言庆的眼睛瞪得溜圆,这孙思邈莫非也是个高手吗?

他习练降龙功以来,耳聪目明,较之常人的视力强上许多。可在刚才,居然没有看清楚孙思邈是如何到了杜如晦的身边。难不成,传说中的药王,是绝世高手?

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

孙思邈在后世虽以《千金方》而被称之为药王,可另一方面,他还是一个道士。

他著《千金方》的目的,是为寻求长生之术。炼气养形,有一身好功夫倒也不值得奇怪。似乎觉察到了言庆的心思,孙思邈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对搏杀之术,并不精擅。然而自学道以来,修习引导之术,勤练五禽戏,倒是略有所得……言庆你既然习练武艺,我倒是可以把这引导术和五禽戏教你。虽不能长生不老,但强身健体,增长力气,却有奇效。”

郑言庆闻听,喜出望外。

朵朵离开之后,他就没有了一个可以指导他练功的人。

虽说孙思邈不擅搏杀之道,可是若能学会他的引导术,倒也是一桩好事情。

这时候,杜如晦也站稳了身子,嘴里嘀嘀咕咕的说:“刚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说着,他低头看去。

就见残砖断瓦中,似有一块石碑凸出一角。

想来刚才就是被这石碑绊了一下?郑言庆倒是没有在意,可杜如晦却来了精神。

“孙先生,你看这是不是一块石碑?”

孙思邈拉着郑言庆的手,走过去看了看,“有点像……如晦,你莫不是以为……”

“说不定,说不定哦!”

杜如晦目光灼灼,有一种很炽烈的光采。

郑言庆一开始没明白他和孙思邈对话中的含义,可看杜如晦现在的模样,似乎明白了。

这家伙喜好碑帖,恐怕是认为,这块黑乎乎,看似石碑一样的东西,是汉魏遗留下来的石碑?只是,他赤手空拳的,又如何将石碑从地中取出来?如果真是汉魏石碑的话,这玩意儿至少已经埋了三四百年,想要取出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可惜了,要是张大胡子在,能省不少麻烦呢。”

杜如晦围着石碑转了三圈,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力气大,一定能把石碑挖出来。”

郑言庆忍不住笑了,孙思邈也是连连摇头。

合算着,人家堂堂扬州首富的三公子,就是给你当苦力的命吗?

“取出来倒也不难,可问题是,如果石碑过大,你怎么弄回去?”

孙思邈一旁开口道:“我先说清楚,我可不会当你的苦力,小兄弟也不会……你自己搬回去,我就帮你把这石碑弄出来。”

杜如晦眼睛一亮,“没问题!”

“那你先在这里,把碎石清理出来吧。”

孙思邈说完,拉着郑言庆走到旁边。杜如晦二话不说,把手中的竹伞也丢弃旁边,蹲下身子清理碎石。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大衫,很快的,就沾满了泥点子,看上去非常狼狈。

“这家伙可真的是……”

“孙先生,您和杜大哥很熟吗?”

孙思邈摇摇头,“我和他是在衡山相遇。当时这家伙就围着岣嵝碑打转,如果那不是那块岣嵝碑太大,太重的话,我估计他真敢把那块石碑从山上给背到山下。后来我们和张三郎相遇,正好顺路,才一路过来。按理说,昨夜本不会错过宿头。可就是这家伙在路上磨蹭,所以才会和你相识。”

言庆说:“杜大哥,看样子可真是好这碑帖啊。”

“何止喜好?简直就是痴了……依我看,他比那欧阳询和智永还有痴几分。只是他这年纪,不免有玩物丧志之嫌。”

言庆知道孙思邈话中之意,但却不好评论。

这时候,杜如晦大声叫喊,说是已经把碎石清理出来。孙思邈应了一声,把竹伞交给了郑言庆,然后迈步走上前去,撩开了衣襟,单手拖住了石碑一角,双脚猛然一沉,紧跟着手臂用力,就见一阵泥沙飞溅,石碑被他硬生生从土中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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