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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436)

吃罢了晚饭,他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和衣倒下。

不知不觉,天将子时。

泗水郡的春天,天气变化很快。日间还是明媚的阳光,到了晚上,就成了乌云遮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陈婴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邦邦邦’的敲门声,声音非常微弱。

“大公子,大公子快些醒来,我是陈二。

陈婴以为自己做梦,顺手拉起褥子,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可是那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大公子,大公子快些开门,我是陈二!”

陈二?

陈婴蓦地清醒了,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

屋子里地牛油大蜡还亮着,不过烛光已经微弱。他揉了揉眼睛,总算是明白,他不是做梦。

“谁?”

“大公子,我是陈二啊!”

陈二!想起来了,去年年初时,他派了不少人渡过淮水,在泗洪之地潜伏。陈二,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的这些安排,最终没有产生作用。

陈婴几乎快把这件事情,都给忘记了……陈二是他家地老人,而且还是同族,可以值得相信。

只是,他怎么出现了?

陈婴想到这里,连忙起身过去开门。

一股寒风涌入房间里,屋子里的烛火扑簌一下子被熄灭了。

门口站着一个矮小精壮的汉子,一见陈婴开门,连忙闪身进来,倒头就拜,“大公子,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陈二,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婴发现,陈二的穿着,是楼仓军的装扮,脸色一变,“难不成,你已经投靠了那些秦狗吗?”

“大公子,我也是没办法啊!”

陈二哭诉道:“我们一批人从徐县混入楼仓之后,很快就被发现了破绽。死的死,抓地抓……小二我一看情况不妙,就立刻停止了活动。后来楼仓军撤离,征召役卒。我看躲是躲不过了,于是就混入了军营里,想趁机溜出来,和您汇合……可是,这军中实行连坐之法……

我被盯的死死地,根本逃脱不了。

随着楼仓军来到彭城之后,才算是松懈一点。前天我们和骑军的人喝酒,偶然间听他们说起了您,这才知道您也被抓了,关在这里。我这些天,一直观察情况,想要找机会和您相见。”

“那门外地守卫……”

陈二说:“今天下雨,守卫很松懈,只有两个人。

小二我斗胆偷了一枚出城令符,那两个守卫,也被我杀了……大公子,我们快点逃走吧。”

“逃走?”

陈婴心里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陈二。

陈二说:“是啊,再不走,可就没有机会了!楼仓人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我听说后天一早,那刘君侯也要率部离开,把彭城移交给魏国人接收。不过走之前,他们恐怕会有一次清洗。

今天一大早,菜市口死了二十多个人,全都是楚人……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估计会有更多人被杀。到时候如果大公子不投降地话,肯定会被砍头。”

陈婴心里一咯噔,脸色也变得煞白。

不怕死,准备慷慨就义,和真正得知自己被杀的消息后,完全是两个心思。

没想到这刘+做的倒也干脆,不废任何口舌,不降就杀,果真是老秦人暴虐的手段啊!他想了想,“咱们怎么走?就算我们出

只怕也不免会遭遇老秦人的追杀,难以逃脱啊。

“这个……泗水郡如今流民四起,只要能混进去,想必能躲掉吧。反正逃出去再说,总比呆在这城里等死强啊。”

如果陈二井井有条的说出逃走计划,那陈婴是断然不会听的。

不仅不会听,他反而会产生怀疑。可正是因为这没有计划,也使得陈婴,一下子相信了陈二。

陈二取出一套楼仓军的甲衣,让陈婴换上。

然后一人披着一件蓑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院落。院门口,倒着两具死尸,鲜血被雨水冲刷,成了一条小沟。陈婴虽是读书人,但也不是没杀过人。一眼看出,这两人的确是死了!

陈二带着陈婴,绕过大街,钻进了一条小巷。

不一会儿走出小巷,就看见一棵歪脖树下,静静的站着两匹驽马。

“这……”

“嘿嘿,大公子不知道,小二在役卒中,就是负责照看牲口。这两匹马,是早先拉车地驽马,虽说不上好,但也强过两条路逃走不是?小二偷了两副骑具,再加上手里地这块令符。

咱们大摇大摆的从城门出去,只要别慌张,就不会露出马脚来。

反正这种天气里,秦狗子也都懒得仔细盘问。能出了彭城,咱们这就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陈婴点点头,“小二,这一年来,你可是沉稳多了,也长进多了!”

陈二苦涩一笑,“大公子,这天天介的提心吊胆,察言观色……小二就是不想长进,怕也不行啊!”

陈婴没有说话,用力的拍了拍陈二地肩膀。

两人快步走到马跟前,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口方向走。

彭城大门紧闭,门楼下,有两列军卒看守。

“什么人?”

“啊,自己人,自己人……同哥,怎么今天是您当值啊。”

那城门口的门伯,是个黑脸男子,举着火把一晃,“小二啊,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是熟人?

陈婴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扶着肋下宝剑。

却见陈二不慌不忙,跳下马来。他朝着陈婴使了个眼色,示意陈婴下马。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笑嘻嘻的走上前,“这不是襄老有令,要我出城办点事……要不然,这下着雨,大晚上的,谁愿意出门?”

门伯查验了一下令牌,点了点头。

“怎么,襄老让你做什么?”

“这个……”陈二一脸为难之色,“同哥,这您也知道规矩,我真不好说。”

“好了好了,不说就算了……我也是随口一问罢了。”说着话,他摆手示意开城,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陈婴的身上。好锐利的目光……陈婴心里一晃,下意识的低下了头,不敢正视。

好在门伯并没有为难,陈二和陈婴,就这么顺利地出了城。

两人一出城,立刻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门伯站在城门楼下,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森然冷笑。

他一挥手,自有士卒关上城门。

顺着驰道飞快地跑到了城门楼上,只见苍龙大下,刘+和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并肩而立。

“君侯,一切顺利,陈婴已经走了。”

刘+转过身,看了一眼门伯,“老秦啊,你今天地表演可真的是太逊了。特别是最后看陈婴那一眼,我都担心你露出破绽……看起来,你还要跟着公叔先生,再好好地历练个几年呢。”

门伯,赫然是黑衣卫地掌刑司马,秦同。

站在刘+身边的老者,正是公叔缭,闻听刘+打趣,笑呵呵的说:“这也难怪,老秦执掌刑律多年,毁人无数……他这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子杀气,一时间想要抹去,也不甚可能……”

说完,他对刘+说:“如君侯所言,这戏已开始,就请君侯,把后面的演上吧!”

刘+轻轻点头,不无可惜的说:“只是放走这陈婴,我心是有不甘啊……此人,确有才学,可惜不能为我所用。如果不是为了放出小二这条线,不能劝降陈婴,那我也要取了他的性命。”

公叔缭却嘿嘿一笑。

“区区陈婴,已不足为虑。”

他捻着胡须说:“就算他才华高绝,此次回到楚营之中,怕也难有施展的机会。其人未死,然已废矣。”

也是说,陈婴这次回到楚营里,只怕也少不了被猜忌。不杀他,可实际上,这个人已经被废掉了……有的时候,这比杀人更毒辣!刘+听罢,不禁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一言不发。

对于公叔缭,他开始敬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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