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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233)+番外

作者: 顾言、 阅读记录

柳若松在教室后头灌了自己一口咖啡,试图努力打起精神听课。

“但这幅画并没有让伦勃朗收获赞美,恰恰相反,画家因此走向了命运的转折点——说到命运,其实这本身是个矛盾的命题。”

这门艺术赏析课的老师是位颇有素养和文学底蕴的女人,她时常在讲课中天马行空地岔开话题,讲着讲着就会话锋一转,开始延伸课外知识。

她对文学和艺术的造诣颇深,对许多知识都有所涉猎,引申的论点也大多生动有趣,所以虽然总是跑题,但柳若松还是很愿意过来听她的课。

而且这位女教师有个奇妙的能力,不管她的话题跑到多远多离谱的地方,最后还是能扯回来,柳若松一直都很佩服。

“在本土宗教中,‘命’指代的是某种既定的对象——这是从创立开始就设定好的定数,无法更改。但‘运’却是虚无缥缈,捉摸不透的,它更像是某种不确定的变数,只要出现细微的干预,就会改变其走向。”那位女老师说道:“但命运本身又是一个词语,定数与变数相结合,在矛盾中需求平衡,是不是很有意思?”

有胆大的学生举手插嘴道:“老师,这是语言学的内容。”

“艺术是一门感知课程。”女老师没有生气,反倒认真地说道:“艺术的天赋来源于思考、共情、探究以及表达,如果没有对万事万物的体悟,那创作就成为了一句空话。”

那学生高举的手落下去,有些惭愧地挠了挠脸。

“语言学研究文字,是要追溯语言的历史,探究文化,我们其实也一样。”女老师拍拍手,继续说:“就像文化和历史相辅相成,在十六世纪末期的欧洲,巴洛克风格刚刚出现时,实际上被称为‘缺乏古典艺术性的产品’,其艺术地位远远低于文艺复兴风格。但由于时代背景原因,这种热情奔放的情感风格渐渐被教会推广,逐渐成为了主流艺术风格——”

柳若松指尖的笔灵活地转了两圈,饶有兴趣地听着。

女老师在讲台上走了两个来回,有条不紊地将课件上的内容一一讲述完毕。柳若松记了满满一页笔记,心满意足地开了个小差,偷偷摸摸地往外发了两条短信。

临下课时,又有一位女生举起了手。

“有什么问题吗?”女老师问。

“老师,您之前说的那个话题,在您看来,命运到底是可更改的还是不可更改的?”女生问。

“你觉得呢?”女老师反问道。

“我觉得这是个无法论证的命题。”女学生苦恼道:“所以我感觉我没法真正深入理解这种命题的内涵,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切入点。”

“艺术的产生是既定的,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背景下,它都会诞生。”女老师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坐下:“但能流传下来的成体系的艺术风格,实际上都是‘运势’影响下的产物。”

“命运也是一样。”女老师说:“当你认为它是可更改的时候,它就已经从单纯的定数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词汇。”

这种解释云里雾里,好像还是有很多学生不明白。

女老师笑了笑,拍了拍手示意他们安静。

“正好这位同学提醒我了。”女老师说道:“那这节课,同学们就以《命运》为题,做一篇课堂作业交给我吧。”

学生们唉声叹气一片,柳若松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书本,下课后从后门走了。

他出门时,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柳若松划开锁屏,对屏幕那边的人发了个“下课了”的表情包。

他脚步轻快地往外走,临近学校东门时,远远就看到傅延正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等他。

他在假期,今天穿了便装,纯色的休闲衫袖子挽到小臂上一点,看着跟本校的学生似的。

东门人来人往,傅延身高腿长,站得又直,扎眼得很,时不时就有小姑娘往他身上打量,然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柳若松看见他,就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地放缓了脚步,悄默声地绕到了傅延身后,试图吓他一跳。

然而傅延的耳朵颇灵,还没回头就听见了他的动静,轻轻松松地接住了柳若松想要拍他肩膀的手,转过了身。

“我本来想跟你青春校园恋爱一下。”柳若松小声埋怨:“你看你,一点都不配合。”

“知道了。”傅延乖乖放开他的手,诚恳地接受失败经验:“那我下次配合,现在去吃饭吗?”

柳若松点了点头。

于是傅延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然后握住了柳若松空闲的那只手。

“怎么不在自己学校?”傅延说:“我记得你们学校今天有位教授来开讲座。”

“没意思。”柳若松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越来越觉得,可能那个专业不太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