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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辟天(35)

他慈爱的低下头,用粗糙的大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我的小女孩,别哭。”

兰猗丝静静的站在院子门口看着,脸上没有表情。

反而是从房中追出的两个人,看到了这一幕,个个脸上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不可能!……帝国元帅和巫真大人,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怎么会……

“飞廉?”骤然看到了廊下的年轻人,帝国元帅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他又看到了一旁的贵族少女,露出更加吃惊的表情。

他推开了云烛,缓步走过去,马靴在卵石小径上踏出冷冷的声音,饶有兴趣的审视着:“哦……想不到含光殿到了现在,居然还有来拜访的客人——云烛,看来你们姐弟的吸引力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他看向明茉,眼神隐隐藏着锋利的光:“想不到巫即家的二小姐如此长情,竟然还私下来这里探望前任未婚夫。”

明茉仿佛惧怕他那种眼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元帅看来是误会了,”飞廉却是踏上了一步,让明茉退到自己背后,从容地一笑,“明茉小姐今日本来就和在下有约,所以来这里找我,并不为探访云少将。而云少将和在下有同窗之情,今日顺路过来看看——于情于理,也并无不可对人言。”

“……”巫彭沉默了一下——飞廉如今是明茉的未婚夫,两人相会自然也是无可指责。既然飞廉将此事全揽到自己身上,到还真无法追究什么了。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凡事不管的公子哥儿开始喜欢替人出头了呢?

“那请两位速速离开,”帝国元帅冷然开口,挥手一指门外,“从今日开始,含光殿将被封锁,任何闲杂人等均不许再出入!”

飞廉一惊,警觉:“元帅想怎样?释放云少将乃是智者大人的旨意!”

“我知道,”巫彭淡淡,“我并无意要进一步处分他,只是怕——”

他的眼睛落到了云烛身上,开口:“只是怕云家会有潜逃的异心。”

巫真悚然一惊,吃惊地抬头——她根本不曾学会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呵呵……”巫彭笑起来了,抬起金属打造的左手捧着她的脸,慈爱地低声,“我的小女孩……我一手把你带大,又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心思呢?”

他回头,看着飞廉和明茉,语音平静却隐含威胁:“两位,如果你们不想让云焕再次陷入困境的话,就请老实地离开——你们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

“我……”明茉不舍,冲口想要说什么,却被飞廉拉住。

“走吧。”他静静地回答,仿佛怕她说出什么来,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迅速转身离去。

碧站在廊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怔了片刻,忽地醒悟过来一样追了上去——飞廉……飞廉这一次走,居然没有叫上她!

两人离去后,巫彭脚步却没有停,径自朝着厢房走去。

“唰!”一只手伸过来,拦在了他面前。巫真云烛不停地喘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坚定地拦在了他前面,盯着他:“你……你要对我弟弟做什么?”

“不做什么,”巫彭淡淡,“我不会杀他。我只是有话要和他说。”

“他不会想和你说话!”云烛嘶声喊,泪水盈眶,肩背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弟弟他、他那样的崇拜你——他自小没有父亲,就把你当作父亲一样的看待!可你却在那个时候丢弃了他……你既然在那时候已经放弃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巫彭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侧头看着巫真,忽地叹了口气。

“都十几年了,为什么你还是那样天真呢?我的小女孩?”他摇了摇头,轻声,“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云烛——我并没有丢弃你弟弟,而是你弟弟他丢弃了一切。”

丢弃了一切?巫真怔怔地看着巫彭,不明白他的意思。

巫彭低声叹息了一句:“自从杀了师傅之后,他已然是一把无鞘无柄的杀人之剑,谁都无法再掌握了。”

“住口!”门内陡然爆发出了一声厉呼,“我没有杀师傅!”

“你看……”巫彭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弟弟,分明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呢。”

门关上后,这个室内便一片静谧。

巫彭站在门内,饶有兴趣地审视着床上躺着的人,而那人也紧紧地盯着他。

“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嘛。”巫彭看着云焕的眼睛,微微一笑,“虽然听辛锥汇报说你的身体已经全废了,可没想到眼神还是那么锋利……和狼崽子一模一样呢。”

“……”云焕没有开口,只是死死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不过,就算你还有斗志,就算你心高气傲——”巫彭缓步走过来,眼里有残忍的笑意,“以后恐怕只能像个婴儿一样爬在床榻上,让别人养狗一样的照顾一辈子。”

军人的靴子在空阔的室内敲击出冷然的声响,一声一声的走近。

“为什么?”云焕看着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有略微的嘶哑,“为什么?”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却无法动弹一下。他无法起身,无法回避,只能瘫倒在床上看着这个人一步步走近,眼里涌起了无法形容的种种复杂感情。

“你问我为什么不救你,是么?”巫彭在他的榻前站住了脚,俯身看着他,“在桃源郡追杀皇天失手那次我救了你,为什么在这一次却袖手旁观——是不是?”

他蹙眉,冷冷开口:“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我如果要救你,就得和元老院里近一半的人闹僵——云焰已经被逐,云烛也渐渐失宠,我何苦再为了保你付那么大代价?我尽可再提携一个人上来,取代你的位置。狼朗能力不低,却比你听话得多。”

云焕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芒。

巫彭仿佛是注意到了,忽地一笑,语气转为讥讽:“何况,我为什么要救?你狼子野心,连师傅都可以杀,我救了你,难保将来你不杀我。”

“住口!”云焕蓦然爆发了,厉声大喝,“我没有杀我师傅!没有!”

巫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冷冷看着他。

云焕忽地停住了,定定看了巫彭很久:“你……知道我的师承?”

“是的。”巫彭微笑,声音平静,“从你十五岁进入帝都,我就已经派人查过了你的来历。何况出科比试那天,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流露出九问的剑法——

他抬起右手,轻轻抚摩自己残缺的左臂,叹息:“不过,事实上也并不是只为了你——在遇到你之前,我早已布置了人手监视古墓里的那个人了。”

“空桑剑圣慕湮。”帝国元帅喃喃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复杂,“我比你更早就认识了她——我不会忘记那个女人……她是我在这个云荒上遇到的唯一令我敬佩的对手。可惜,你却杀了她。”

“不是我杀的!”云焕抗声反驳,似在做最后的挣扎,“是湘……是复国军!”

巫彭冷笑起来:“复国军?复国军为什么要杀一个隐居古墓的人?呵……连我在五十年中都不曾去打扰她!她本该是超越于这个尘世之外的——她又为什么会死?”

云焕终于无话可说,只是茫然抬起头看着窗外西方尽头的天空,颓然躺下。

“我为什么要救你?你是一头狼崽子……原本你还有一个束缚,我也以为暗中掌控了这个软肋就可以牵制你——可是,你毕竟是破军,居然连最后的牵绊都毁去了。”巫彭似也有感慨,摇头叹息,“谁还敢用一把无鞘无柄的剑?又有谁会为了这样一柄剑,去对抗元老院那么大的压力?”

帝国元帅看向病榻上的年轻人,冷冷:

“所以,我只有在失控之前,毁了你。”

云焕没有再说话,只是侧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外面已经是接近正午,秋日天高气爽,白色的云在高空里翻涌。那一瞬间,躺在阳光里,他却感觉心里有无数记忆翻涌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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