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镜·神寂(8)

然而,惟独这双眼睛还保留着惊艳天下的风采。

“继续。”苏摩的声音枯涩而沙哑,随即闭上了眼睛。

溟火身子一颤,终究不敢抗命,缓缓将手扶上了那柄直插海皇心口的法杖,念动了咒语——然后,手腕猛的一顿,尖利的法杖再度向下戳进了三分。

新的血从胸口涌了出;爱,刺心的疼痛让那个人的眉头蹙了一下。

然而,始终没有一句呻吟发出。

溟火看着符咒中心那个满身是血的人,忽然间再也忍受不住,眼里的泪水簌簌而下,化为珍珠铮然落地——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呢?为了那个女子,为了海国……居然可以不顾 一切到这样的地步!

还有二十天,这个可怕的法术就会结束了。

那个时候,阵中人的鲜血将会流尽,溶入苍茫的大海,然而却不会立刻死去——他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通过血脉来操纵七海!

然而,这样可怕的力量不会持续太久,很快他就会彻底地枯竭而死。

他舍弃了全部的血,斩断了以共享血脉缔结的盟约,同时也解开了星魂血誓的束缚——在死去的那个瞬间,他的星辰将解除与她的星辰的捆绑,向着黑色的夜里独自坠落。

苏摩,苏嘿……寂寞么?

——如果生和死都只是一个人的话。

万里之外的龙神发出了一声长吟,仿佛产生了什么感应。

“怎么了?”诸人齐齐抬头,看着盘旋而去的海过之神——龙神忽然化为一道金光跃出了镜湖睡眠,腾上了九霄,然后又骤然落回了镜湖的深处。

金帐里的诸人面面相视力。龙神在水底盘旋,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片刻,还是虞长老忍不住靠口,将方才说到一半的话题继续下去:“那么,神,您认为慕容公子提出这个计策,是否可行?”

炎汐却变了脸色,几度忍不住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真岚和西京一脸肃然,等待着海过最高神只的答复。

龙神沉吟许久,明月般的双目依次扫过在座者的脸,最终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我认为空桑方面提出的计策可行……如果要灭破军,也只能用这样的手段了。”

这样一锤定音的答复,让来访的空桑贵客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炎汐却霍然起身。

“龙神!真的要这样做么?”向来温和的左权使脸色苍白,“请您三思!这样做……实在太残忍了!”

碧低着头虽然没有开口反对,但神色惨然。

只有虞长老厉声喝止:“左权使,坐下!你怎可对神只这样不敬!”

龙神凝视着他,声音却是平和的,仿佛完全明白对方愤怒的由来。知识深深叹息:“是,我又怎么不知道这样何其残酷——但是,对付破军这样的魔,这样的手段还只怕不够。”

神只侧过了头,看着来访的空桑一行,点了点头:“慕容公子,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希望在十月十五日的前一夜行动——因为离开时海皇曾说过:在那一天,他将会返回云荒。和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如今已经是九月二十七日,离那个约定的期限只有半个多月了。

龙神旋绕在大营上空:“至于你们提出的要求,海过会尽力协助。我这几天会和真岚一起拖住破军,令其不能分心。慕容公子和西京将军按计划行事就是——湘那里应该不会有问题,她一贯是勇敢的战士,相信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

“多谢。”真岚轻轻吐出一口气,三人一起俯首称谢。

“碧,”龙神转向了暗部的队长,“此次事关重大,你有曾和飞廉想熟,就陪同慕容公子和西京将军他们去一趟西荒吧。”

“我……”碧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仿佛那是有个比死更可怕的命令。

“”是。然而停顿了片刻,她终于还是低声领命。

一切都商议妥当之后,行动便无声无息地开始了。

西京和慕容修从复国军大营走出,翻上了天马,急行而去——在他们身后,绿衣女子紧紧跟随,脸色却是苍白的,仿佛竟是赴死般痛苦。

“碧。”在她离开时,听见了背后左权使的声音。

一柄锋利的匕首递到了她的手心,炎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显然极力克制才不至于让情绪失控:“拿着这把分水匕,下手的时候,利落一些。”

“难为你了。”炎汐握紧她的手,眼里有一个战士对另液一个战士的了解和鼓励,“要面对湘和飞廉……去执行这样的任务,你可以做到么?”

“可以!”碧却傲然道,“左权使,为了海过,为了族人,碧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好。”炎汐微微叹息,送开了手,“去吧。”

“是。”碧向着他行礼,翻身上马,“请在大营等我们的消息!”

三骑如风一样在水底远去,只余水波荡漾。

金色的伽楼罗里,寂静如死。

戎装的年轻元帅在金座上静静睡去,呼吸平稳而细长,紧抿的唇角依然露出某种暴烈残忍的气息——在背向的金座上,鲛人女子静静听着身后之人的呼吸,眼里 露出宁静和满足的神色。

是的……只要这样,便足够了。

可以在他身畔不离不弃,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她这样一个被天地抛弃的人,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是足够,还能再奢望什么?

“师傅……师傅。”身后的呼吸忽然紊乱起来,“不!”

“主人?”她失惊,知道对方有陷入了梦魇。

然而她被金针固定在作为上不能回头,只能任凭身后的人在梦境里战栗——很多次了,在睡去的时候,这个君临天下、翻云覆雨的最强者都会露出醒时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脆弱,一次一次在梦里发出惊呼,甚至落泪。

而在最近的一个月里,也许因为战争的持续白热化,他的噩梦越发频繁。

“主人,主人?”潇低声唤道,“醒醒啊。”

“呵呵。”忽然间,一个声音冷笑起来,“没事,就让他继续做梦去吧……人还真是种软弱的东西啊,连破军也也不能例外。”

潇一震,感觉全身忽然间僵冷——又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那个声音无视她的惊骇,继续发出指示:“别管他了,给我转向西方!伽楼罗,你没有看到三个人从镜湖出来,朝着那里去了么?立刻杀了他们。” 然而伽楼罗没有动,潇垂头坐在金座上,对身后的命令毫无反应。

“鲛人,聋了么?”那个声音暴怒起来。

“我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潇的声音平缓而冷静,“对于占据他身体的魔,没有听从的必要。”

“咔”,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卡住了她纤细的脖子--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魔的表情狰狞而可怖,声音透出冷意:“一个卑贱的奴隶,居然敢违抗我的意志......”

一瞬间,潇几乎喘不过起来,身上的金针发出细微的裂响。伽楼罗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从万丈高空失衡而落,冲向了地面。

地面上,无数人看着金色巨鸟的下坠,发出了惊骇的大呼。

“住手!”忽然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手伸过来,用力掰开了那只卡在她咽喉上的左手,“给我住手!”

“主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潇在得以喘息的瞬间发出惊喜的低呼。

金座里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右手死死扼住左手的手腕。眼眸里的金光盛了又衰,仿佛一个躯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了,在争夺着控制权。金色的烙印从破军的左手升起,慢慢覆盖了全身,他的眼睛莫测而诡异。

“这是我的鲛人,我的机械,轮不到你来下令!”终于,云焕的声音清晰的传出。右手用力将左手按回了金座的扶手上,蔓延的烙印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