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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同人)鳏夫独白(6)+番外

作者: 毛巾moli6 阅读记录

我牵着他的手,拉着拘谨的他走到泳池边上,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只穿着单薄的泳衣,他便放得开了。我带他下了儿童池,托着他柔软的肚皮教他如何凫水。有人以为我们是父子,我便开玩笑地轻轻拍了他的屁股一下,让他叫我爸爸。只是阿诚依旧执拗地大声管我叫大哥,生怕别人把我看老了。

那个时候的泳池换水系统还不发达,每天傍晚换水时,位于深水区的出水口便会涌出海浪般的水波。许多爱玩的人就会假借换水的波浪享受冲浪一样的体验。只是,想要去深水区游泳,是需要深水合格证的。深水合格证是一个白色塑料牌,上面写着一个英文的“R”,证明此人可以在救生员的监管下在深水区游泳了。我曾偷偷带着还不太会游泳的阿诚溜进深水区。他的双脚踩不到底,便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我喜欢他“投怀送抱”的害怕样子,更喜欢他浑身湿淋淋,双唇红润地叫我大哥的样子。于是我时常使坏般地带他去换水口“冲浪”。他紧张地趴伏在我胸口,小小的手掌柔柔地掐着我背后的皮肤,低声叫着我:大哥,大哥。

有一次他的泳帽被水冲走了,我让他抓着深水区的栏杆,然后潜进水中替他寻找。也许是我在水下寻找的时间长了些,当我带着泳帽浮上来时,他几乎吓得要哭起来。他见了我,便一脚踩着水向我游来,一口气游了七八米扑进了我怀中。

就在那一刻,他学会了游泳;而也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成功地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说回到一九六六年。我大姐拿着一爿厚厚的牛皮信封走到了莲花池边,她脸上带着泪痕,牛皮信封的封口已经被拆过了,显然她已经知道了里面的内容。

我收拾行李离开前的那一晚,大姐拉着我们到后院去,她亲手挖出一个小坑,将父母留给她的所有嫁妆——那些金银玛瑙的首饰埋了进去。她告诉我们钱是好的,但在这样的时代里,我们不能有钱。她还烧了她最喜欢的一条法国买的裙子。那是资本主义的象征,留不得。

第二日,我在阿诚恋恋不舍的眼神中钻进了北上的列车。

抛开这十年来的黑暗不说,东北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伊春的骄阳与红叶、长白山的皑皑雪峰、热腾腾的炖菜、鲜族人的冷面……

我到林场报道的过程十分艰辛。从上海直达的列车必然是没有的。我只能从北京转车到长春,再从长春做慢车经吉林站到敦化,从敦化再坐一天一夜的车到长白山脚下的二道县,与其他前往林场的知青汇合,然后,林场来的卡车会将我们一起拉到长白县。

长白县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它的北边是一望无际的被冰雪覆盖的长白山,它的南边就是隔着鸭绿江便可望见的北朝鲜。林场的知青们常说,每天到了夜里,驻扎在长白县的边防兵就会提着枪在鸭绿江岸上巡视。若是对岸有朝鲜人想要偷渡,他们就会把偷渡者打死在江里。而这就是为什么早晨的鸭绿江是红彤彤的。我心中嗤笑,江面泛红只是倒映了朝日的霞光,这些知青也太无知可笑了。

从我所在的第八林场到长白县城还有一段距离。第八林场所在的山脉以前叫做库叶岱彼山。“库叶岱彼”在鲜族话里是“处子”的意思,象征着鲜族人永不砍伐与染指的圣山,千百年来,库叶岱彼最高峰的白雪也没有人动过,只是突然有一天,共产主义来了,鲜族人的圣山被共了产。

也许上面的人觉得“库叶岱彼”这个名字有着太过强烈的性暗示,而且一不小心还会说秃噜嘴变成“裤腰带皮”。他们便将林场按照呆板的数字命名,而库叶岱彼山也被改成了“八山”,库叶岱彼峰被改成了红军峰。

在林场的头一个星期,日子是不难捱的。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发生,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事物。但一个月过去了,我震惊地发现我的体力还不及这里的一个农村妇女,而我对伐木以及耕作的知识还不如这里的一个当地孩童。我开始吃不消了,我无比怀念上海、怀念北京。家书也是一封又一封地往回寄,思乡的情绪犹如初春泛滥的冰雪融水,滚滚地从长白山巅冲击进南下的江河。

最令我绝望的是,我无法停止思念阿诚。每一个白天,当我举着斧头游走在茂密的山林里时,我思念他。每一个黑夜,当我睡在那方陋室里时,我思念他。我渴望他,我想要回到他身边,我恨不得把我们在北京的那些美好日子都挖出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再数一遍、再过一遍。我甚至阴暗地期望他也被发配到这个偏远而贫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