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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同人)鳏夫独白(31)+番外

作者: 毛巾moli6 阅读记录

我和阿诚不好意思多留,匆匆吃了一些饭菜,给男孩父母留下些钱作为红包,然后就离开了。雨彻底停了,夕阳从雾气中游出来,寂静的庐山遮着一层薄纱般的云霭,不平的山路上的水洼里,渡过一群群雁影。陶潜那句“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竟不是什么浮华的修辞,而是普普通通的白描。我情不自禁地对阿诚说,我将来要是有个家,那一定要在湖畔旁,树林间。阿诚笑了,说,那你回东北林场就行了。

我问阿诚,你理想中的家园是什么样的?阿诚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有大哥的地方就是家。我停顿了半晌,道,阿诚你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说什么我都爱听。阿诚说,我的嘴抹没抹蜜,你得尝了才知道。闻言,我“啪”地打开了伞,在伞叶的遮蔽下吻了他。情至深处,他喘着气推开我道,咱们晚上住寺庙,不是招待所,你悠着点。我说我们不住了,回去就开车,雨都停了。

那天,我们衣衫凌乱地躺在车顶上。粘腻的潮湿的风拂过肌肤,酥麻麻的。车外是高高的荒草,我枕着阿诚的肩膀,吻着他的胸口,盖着星星和月亮。我呢喃,阿诚,你长大了,你眼角有皱纹了。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拉过他的手,说,小施主,不过是一张皮相,心无挂碍,才能度一切苦厄啊。

正是岁月不饶人,不多说了,我不能让今夜春宵虚度。

番外 《一九九五,羊肉泡馍》

一九九五年,二十一世纪的降临进入倒数。这一年,我国开始实行双休日,陈希同遭到罢免,江泽民发表《让我们共同缔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的讲话,邓丽君逝世……国家反贪总局终于成立,京九铁路全线铺通,作家金春明的《“文化大革命”史稿》正式出版。

这一年,我和阿诚受到一位冯姓史学教授的邀请,秘密地从北京抵达西安,接受冯教授关于文化大革命的口述历史的匿名采访。

十二月的西北,从西伯利亚呼啸而来的冷风将这个城市吹得十分萧索。火车抵达西安站时已经是傍晚。我在这个城市虽有不少朋友,但我和阿诚都不想告诉任何人我们的这次旅行。所以在下火车后,车站外没有来迎接的人,我们像其他乘客一样,在冷风里排着队包车前往宾馆。

次日,冯教授造访。在我们的准许下,冯教授做了一些录音。采访大约用了六个小时,结束时我们三人都已饥肠辘辘。冯教授提议带我们去回坊吃一次正宗的羊肉泡馍。我欣然同意,阿诚也愿意作陪。只是没想到菜刚点完,冯教授的寻呼机便发来一个急电召唤他走了,只留下我和阿诚对着一大筐馍饼面面相觑。

阿诚是不吃肉的。这个习惯始于文化大革命末期。我问过他原因,但他从不愿意告诉我。我想这大概与他在监狱里的那段经历有关,而但凡是牵扯到那段经历的,我与他都极有默契地不会再提。只不过,我们所在的这家店除了羊肉泡馍就什么也不卖了。阿诚只好去对面买了两个锅盔,二两凉菜回来,好陪着我一起吃。

羊肉泡馍这个东西,吃着很香,但将馍饼撕碎的过程实在焦心,更不要提我和阿诚已经饿了好几个小时。我是没耐心掰这硬邦邦瓷实实的馍饼的,阿诚见了,放下筷子,很自然地接过我手中的馍饼,他将它们细细撕开,掰成一堆雪白的小粒,再去档口让厨师用粉丝羊汤冲了,端回给我。吃饭的过程我们都很沉默。毕竟在六个小时对苦痛过往的回忆和复述中,我们已经耗尽了心神。直到走出了果渊斋,我们漫步在充盈着小吃摊上传来的白色雾气的回坊小街上时,他才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袖口,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小摊。

他说,他想吃糖葫芦了。

我给他买了一串去了核的、糖霜最多的、冰糖片最大的糖葫芦。他咬着山楂的样子,还和小时候如出一辙。我笑话他,说,你多大人了,怎么还吃这小孩子的东西。他却反讽我,告诉我,他还年轻着呢。

我心里有一些不舒服。我们的年龄相差十年。这十年足以成为一道很难逾越的分水岭。他尚且童稚时,我已经成熟;他步入壮年时,我已经老去。唯有青年时代的那短暂的重叠,似乎可以让我们忘却这十年的差距。然而,当我望着他举着糖葫芦的背影,我惊觉自己已经有些追不上他的脚步了。不过,当他转过身,在烟火气弥漫的小吃街上向我招手,我知道不论何时,他都会等着我。

当晚,冯教授给我们下榻的宾馆打了电话。告诉我们他明天和后天都不需要再来采访了,我们今日很有效率。我大抵是知道冯教授的隐含意思的。我和阿诚的故事太过特殊和惨痛,他若是将我们放入他的新书里,恐怕那书是很难被出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