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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仙(出书版)(78)+番外

从小到大,每一件事他都能做到成竹在胸,洞察先机。

可是这时候,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平静至极,随他回去之后,梳洗,喝茶,用饭,然后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没和人闲聊过,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劝解她。

晚上他不放心,披衣起来,却发现她不在房中。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出去寻找,巫宁回来了。

她两手是血,见了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去文家了。”然后就在他面前昏厥过去。

她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异常虚弱。他替她擦拭血迹,换了件衣衫,没有惊动旁人。

他在揣测,她是杀了人,还是伤了谁?如果文家将来要与她为难,她要怎么做。

他肯定要护着她。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齐伯轩一点没有犹豫。

第二天便传出文家出了事,大喜的日子,当晚便被人闯了进去连杀了几十余口。

是她做的吗?她有那样狠绝嗜杀吗?

他难以置信。

巫宁昏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她向他道了谢,然后要告辞离开。

齐伯轩说:“你去哪里,我送你。”

她没去旁的地方,她回了家。

她住在广华山,那儿风景秀美,从山梁上往下望,树木郁郁葱葱,山峦河川尽收眼底。风吹着她的头发,她只随便挽了下头发,有几缕散下来,发梢被风吹着拂上他的脸颊。那一刻他心中什么也没有想,平静而安宁。

“齐公子,多谢你一直帮我,陪我。”

她转过头来:“你走吧。”

后来他才察觉事情的诡异。

他明明送她回了广华山,可是外面关于她的消息却一个接着一个。

算时日那些事绝不可能是她所为,那时候她明明和他在一起。

两个她,必有一个是旁人假扮的。

他起先是这样笃定,可是,哪一个是假的?

姚自胜说同他在一起的那个才是真的。

可是与自己在一起的那个绝对是真的巫宁。

他敢去广华山,她的父亲已经病重,还有恶邻想趁火打劫。他助巫宁退敌,告诉她外头的事。

“有人假扮了你,你可知道?”

她摇摇头。

齐伯轩以为她是不知道,可她说的是:“那不是假扮的,那个,也是我。就在文家的大门前,我神志恍惚......你有没有一种时候,觉得自己仿佛分成了两个,一个在汲汲营营奔忙,另一个自己却在一旁冷眼旁观,那种感觉瞬间即逝,我转过头的时候,看到另一个巫宁转身离开......那时候我以为不过是幻觉。”

他从来没有觉得,世事竟然会这样的奇罕惊骇。

“如果一定要分出真假,若许我才是那个假的。”她看看自己的双手,“哪天晚上我想去杀了文飞和越彤,可是没能成事。雷家的那个男人想对我非礼,我对他下手也一点儿不犹豫----以前的巫宁,不会如此。以前的巫宁没有如此狠绝,她总是讲宽、恕、忍那一套。在文家的大门前,她转身走了,留下的是我。我只想手刃负心人,旁的什么也没想过----”她抬起头,“你不害怕我?”

他摇头:“我不怕。”

她朝他微微笑:“其实你很好。虽然头一次在涂家庄见面你像个恶人一般,可是你表里如一,待人也真。不像有的人,看上去很好很好,可是却一边笑着一边暗里拔刀。”

“不要再来了,也许你下次来,我已经不在。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所以,大概也会突然消失。”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可那时候他并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巫宁死去。

在文飞新婚的那天晚上,巫宁重创了文飞,可是身上中了剑,受了那样重的伤回来,身上却没有伤口。

有人说巫宁是自杀的,不那不是真的。

巫宁是文飞与越彤杀死的,早在京城的时候,在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设下陷阱,巫宁那时候已经受了致命伤,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受了利剑穿身。若她有一分为二,也许那晚就已经死了。

她留下的东西,只有那一枚耳坠。

“另一枚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一枚,是你捡到的,你留着吧。”

她朝他微微一笑,讲那枚耳坠放到他手心里。

耳坠从来都是一对,只有一枚的话,形单影只,也不能再戴。

天没有亮,他看着那只耳坠,坠子轻轻晃了一下,微弱的光弧,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蝴蝶似的轻盈,从他面前掠过去。

他错过了那一次。

于是错过了那一世。

【番外四】 花非花

巫真曾经无限向往的嫁入世界后的生活,第一天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孙夫人娘家姓郑,母亲曾经是宫廷二品供奉夫人,她坐在那儿微微一笑,明明是很和蔼的,可是却让人觉得十分遥远,远得难以接近。

她想过自己要如何如何讨婆婆的欢心,可是一声母亲还没有叫出口----型号没有叫出口。

她只能称“夫人”,母亲二字,轮不到她喊。

敬茶时孙夫人笑着说了两句教诲的话,话风一转:“你的义父义母,当年也是京城中名噪一时的才子佳人,你得他们抚育教养,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后背顿时满是冷汗。

她是顶着巫家女儿的名字嫁进来的,孙继贤的注意,让她不要说是义女,她深以为然。她自己的出身来处,她只说记不得了----其实她是记得的,不过是一般的乡野人家,哪谈得上什么门第?

可是这才第一天,孙夫人就当面拆穿了她。

她知道她不过是巫家的义女而已。

那双眼睛,那微笑的仿佛菩萨似的神情,仿佛在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你的底细我全都知道,你休想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家小姐。

她觉得自己学的很像,从到百元居的第一天起,她就事事学着巫宁。巫宁穿什么她也穿什么,巫宁怎么说话她也照着学。可是无论如何----她都学得形似神不似。巫宁布衣荆钗,也看得出通身气派不凡,她哪怕遍身绮罗,也总是心中惶恐。

孙家的那些妯娌,与孙夫人仿佛如出一辙,都是当面微笑着,说的话却总是让人听着不那么舒服。在一起喝茶,明明每个人都端起杯来喝了,可是放下杯子来却偏偏要单问她一句:“弟妹喝的惯吧?”

她说喝的惯,其他人必会笑着说:“你是南边人,吃不惯北边的茶,不用硬撑着陪我们。”

她只能笑着说,并不是硬撑,她也不算是南边人。

“不算么?你老家不是新房镇小刘庄的么?”

她悚然一惊。

不错,那里是她的老家----可是连她自己都从不提起那个已经被她摒弃的老家,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一屋子女人笑吟吟地瞅着她,就仿佛第一天敬茶时孙夫人的目光一样。

她如坐针毡,强笑着:“不是,我是在万华山长大的,那里吃食风俗与京城也差不多。”

“哦,是嘛----”

可是这些话,她没有一个人可说,那些女人都有自己的心腹,从小跟着长大,跟着出嫁,理家时是臂膀,窥测打听是是耳目,吃了亏还拿来出气。

他们有显赫的娘家,有得力的父亲兄长,有同气连枝一样嫁入世家豪门的姐妹,有丰厚的嫁妆田产....

她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心腹,没有娘家,没有姐妹----

她惶惶然像是穿着一件偷来的华衣招摇过市,可是刚踏出门便被人高声喝破:“看呀,她的衣裳是偷来的!”

可是这条路她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孙继贤能陪她的时候很少。孙夫人指望儿子上进,平时虽是慈母,可是拉下脸来训儿子时也绝不手软。孙继贤能娶她,已经对他的母亲觉得抱愧,而且一家兄弟,堂兄弟......个个都力争有所作为,他又怎么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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