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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的故事九宣篇(18)

九宣冷冷一笑,竟不再说话,抱扶著映雪,就这样看著严烈阳。

映雪只觉得身上一阵紧一阵的发冷,对九宣低声说:“我们快走吧。”

九宣拍拍他手,把样东西塞进她手里,说道:“这里面有一枝竹腔火箭,你先走,到山下安全之处时,对空点起来,让我知道。还有一页内功心法,你读熟了,练起来,对你自有好处。”

映雪身子一颤,说道:“你不走?”

九宣温柔笑道:“我和城主多日未见,叙叙别来之情,你先走好了。”映雪欲待再说时,九宣伸指在她颈後微微一按,映雪喉头便立时哽住,讲不出话,全身软软的伏在九宣怀中。九宣朗声说:“请城主派些人手,送柳姑娘下山。”

严烈阳道:“这自是应当。”便有人来扶映雪出去了。九宣负著手,面向外站著。看映雪频频回头,口唇张翕,他只是目送她,唇边带著无限温存的微笑,眼见他们去得远了,再也望不到。有人搬了张椅子来,说道:“公子想也累了,坐下歇一歇。”他便坐下。他觉出映雪身上中了截脉手法,内息窒涩,肺叶在呼吸间抽搐,伤势很是不轻。借刚才那一按,其实暗运内力,冲开那被封的血脉。算算时候,映雪这时该到了山下,内息应该也渐回复。便是北狼的人再耍花样儿,她应该也能应付。过了约摸一顿饭的功夫,果然远远见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爆了开来,虽然距离甚远,仍然听到那清脆的爆裂之声。

九宣轻轻吁了一口气出来,慢慢站起身,严烈阳好耐心,等得他这半日,一言未发。九宣微微一笑说:“多谢城主宽宏大量。”

严烈阳点点头,说:“朱公子不用客气。”

一言未了,严烈阳身後一直站著一人冲了上来,怒喝道:“姓朱的,你少得了便宜卖乖!我堂里伤了三十三人,这笔帐你要怎麽说?”

九宣眼角也不望他,语气清冷:“堂主可以去问问,是谁先动的手。”那人一窒,眼望严烈阳。九宣所使的青水剑早被他们打落缴了去,一场恶斗下来,终是被他们擒到,却是顾著手令上说不可擅动他,这一路上没吃什麽苦。只是恶斗脱力,又两天未饮未食,强撑到此刻,眼前一黑,指甲重重在手心掐了一记,仍然微笑著对严烈阳道:“多日未见城主,风采依然如旧。不知城主想如何发落,九宣听凭处置。”

严烈阳缓缓道:“一别数月,朱公子剑法精进,重创我城里一百一十四人,烈阳十分钦佩。”

九宣道:“城主过誉。”

严烈阳上前一步,说道:“我来领教公子的剑法。”

九宣点了点头,一旁有人送上长剑来,九宣把青水握在手中,挽个剑诀。他本已狼狈不堪,这剑一握进手中,背脊挺秀,如玉树临风般一站.厅外的雪光映得他脸颊如冰晶一般,越显得那道血痕凄厉。厅里的众人对他痛恨鄙夷憎恶小视的心,倒不觉都去了几分。

忽然掌风袭面烈烈如刀,严烈阳抬手一掌击了过来。

九宣斜踏一步避其锋芒,剑尖微抖,还了一招。严烈阳目光一闪,说道:“铁钩银划。”九宣更不答言,不待招式用老,变招直取他面门。

严烈阳功力深浅九宣自是心中有数,招式尽走偏锋,不与他内力相交。他身法飘逸灵动,铁钩银划的招式又极精妙,强强撑了三四十招,到底内力不济,呼吸微促,脚步腾挪间也略见窒涩。待到一路剑法堪堪使完,胸口闷痛,持剑的手臂也发软难举,严烈阳一掌乘势而入,重重击在他胸口,如中败絮般,扑的一声响,他身子软软向後飞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口角溢血,人事不醒。

卷二 第七章

九宣只觉得痛楚扑天盖地,唇里舌间满满全是血的腥锈味道。睁开眼时,眼前一片雪白,一景一物都眼熟的很。他慢慢撑着坐起来,半身都埋在厚厚的雪里,不远处一株老树,树下立着一个憨胖的雪人。

九宣慢慢坐了起来,顺了一口气,点了胸口两处穴道。他摸摸身上各物仍在,从袖中拿出针盒来,慢慢刺中胸中要穴。再喘得几口气,将针提了起来,果然胸口剧痛稍减几分,呼吸稍畅。他左右两手各捏一个诀要,缓缓运气。过不多时,身后有人说:“公子医术武功都算不错了,旁人若中城主这一掌,功夫好的也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差些的当场便要送命。”

九宣看这人并不认识,那人笑说:“小人江亭,接替严六总管的差事,公子可有什么吩咐要我去办么?”

九宣摇了摇头,严烈阳手段如何他是知道的。这时也不多言,闭目坐在雪中。江亭看他一动不动,似乎吸吸也停绝,心里惶急,过来探看,手指堪堪触到九宣的脉门,忽然九宣张开了眼,说道:“别碰我。” 江亭低头不言,眼里一抹怨毒闪过。

他面上那道细长的血痕在雪肌上显得触目惊心,自有一副梨花惨淡的娇态。眼神却又清冷,江亭手向后缩了缩,说道:“城主还挂心公子的伤势。公子若没有事,便随我去见城主。”

九宣眼睛眯了起来,脸上似笑非笑妖丽难言:“我在这雪里躺了半日,倒是没有冻死,想必城主是挂心这个了。”

他起身来,跟那人走回贮玉阁里。严烈阳看他进来了,问道:“伤势好些了?”

九宣道:“死不了人的。不知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那江亭轻轻退了下去,屋里只余下严烈阳和九宣两人。江亭在外头轻轻侧耳听着屋里动静。严烈阳说道:“你的功夫自成一格,不畏冰寒,我早就知道了。把你扔在雪里,也只是给其他人看一看,否则难以向受伤的下属交待。”语气竟然十分柔和。

九宣道:“城主有心了,我伤也不怎么重,城主已经手下处处留情,我又不是笨人,怎能不知。”

严烈阳顿得一顿,说道:“你在贮玉阁住的不开心,想住别处,也可以直对我说,为什么跟那柳映雪走了?”他语气一直温柔,哪象是和对头说话,直是对情人般迁就。

九宣轻轻笑起来:“城主真爱说笑话,那两年我不过是城主养的娈童嬖宠之流,住什么用什么还挑剔?有意思么?只是我并不欠城主银钱,也没有写什么卖身字据,城主白白养了我两年,珍馐美食,绫罗华衣,自是填了不少,我却也让城主开心了,这也算两下里平手。那些天天吃日日吃的苦药,我不来计较,难道城主还要计较旁的不成?”

严烈阳呼吸窒得一窒,屋里静默一片,忽然传出一声短促的低叫,接着便是裂帛的脆响。

九宣身子倒在榻上,一手抵着严烈阳的胸口,低声道:“你又想迫我么?”

严烈阳箝住他手摁在头上方,看他细白的身子纵横交叠的剑痕委实不少。虽然恶斗时北狼的人不敢下杀手,但是刀剑无眼,深深浅浅,想必也着实痛着。制住他的穴道,摸出药膏来,细细给他涂了。九宣只觉得遍体清凉,微微松了一口气,仰在那里看他。一双眼晶晶亮着,不带半点红尘拘碍。严烈阳替他抹了伤药,又拿了一件里衣来给他穿上了。系衣带时两人离得极近,听他呼吸中微带颤意,想是那一掌的伤势极重的缘故。收拾好了,拿出一粒药来给他吃,九宣虽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是命就在他手里,他若要,一掌劈下就够,不用费事用毒药来怎么样,便把那药咽了下去。严烈阳以内力助他慢慢运功治伤,九宣觉得一点暖意在胸腹间渐渐化开,说道:“多谢你,这药太金贵,实在生受。”

严烈阳怀抱着他,两人一起侧卧着。九宣见他竟不来侵犯,心下稍稍安定,又觉得奇怪。严烈阳在耳畔轻轻说:“九宣,我从不当你是娈童嬖宠。便是这一次去拿柳映雪和你,也不是我叫人去的。你信不信?”

九宣和他相识时间已经不短,那两年更是耳鬓厮磨亲密已极,说道:“你从来不打诳语,我自知道。这次捉我费这样的事,绝不是出自你的手令。你若要捉我,不必派那些脓包来挨我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