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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缭乱/锦瑟华年(156)

凌波的俸禄加上封邑原本并不高,而且安乐公主驸马武延秀看中了卖官鬻爵的美好前景,从她手中把公主金印收了回去,她竟是闲了下来。不过她不缺钱,人家在抢奴婢搜刮封地上百姓的时候,她在长安东西市和洛阳南市买下了不少产业,选出了精干的人前去经营,甚至直接把楚南派去了洛阳总管所有一切。然而,面对外头的无数饥民,她能做的却也只有偶尔小小赈济一下,饶是如此,她的名声也挽回了不少,安乐公主为此却嘲笑了好几次。

“十七娘,那些蝼蚁似的人你那么操心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当宰相?”

宰相固然是没希望,但另一颗金印却送上了门。面对太平公主开玩笑似的递上金印,说什么公主府长史虚位以待,凌波哪里肯接。就她那么一丁点小伎俩,糊弄安乐公主还马马虎虎,若是和这位最是精明的姑姑打交道肯定大败亏输。于是乎,她东拉西扯了老半天,总算是把这“好意”给推辞了。也幸好她躲得快,没过几日,就在百姓们苦于饥荒的时候,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姑侄俩竟是各拥党羽在朝堂上谮毁不休,闹得整个大明宫乌烟瘴气。

就在长安城一片混乱的景象中,平康坊的永年县主第又来了一拨客人。当为首的那个人踏进书房,拨开油衣的毡帽,露出了那张脸时,凌波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你你……你不是在潞州抱美人抱得畅快吗,怎么一声不响就回长安了!”

“哦,敢情别人对我在潞州的一举一动还真是关注得很!”

李隆基干笑了两声在凌波对面坐了下来,陈珞和另一个壮汉则是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看到这一幕,凌波忍不住朝他投去了一个白眼,这才懒洋洋地说:“谁让你这位临淄郡王名声太好名气太大,盯着你的人多了去了。你在潞州馆驿看上了一个歌女,随后就抱得美人归,这风流阵仗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我上次见舅舅的时候,他还摇头说了一句荒唐。”

“看来我这风流还是值得的,至少安了不少人的心。对了,陈珞是你的人,我就不用介绍了,旁边那个是王毛仲,我人在潞州的时候,他一直都留在长安负责联络万骑。”

听到这样的话,凌波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也顾不上那什么王毛仲,紧盯了李隆基一会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究竟要羽林军万骑帮你干什么?难道要学李重俊再来一次玄武门政变?”

“不过是自保而已。”李隆基晒然一笑,见凌波满脸不信,他摩挲着微须的下颌,语带谨慎地说,“据我所知,当初李重俊事败身死之后,那些人竭力构陷父王入罪,其中多有宗楚客授意。宗楚客此人比武三思更狂妄更野心勃勃,趋奉皇后不过是为了取得更大的权力,兴许有朝一日会图谋不轨。我不在长安,若是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将来必定为人鱼肉。十七娘,你也要小心此人。”

宗楚客?凌波眉头一皱,登时想起此人出入韦后含凉殿的次数比昔日武三思更加频繁,兼且相貌堂堂,自然比武三思更具吸引力。而且,不知不觉之间,宗楚客已经成了中书令,权力之大更胜武三思当日。但要说此人图谋造反……

“防人之心不可无。”李隆基适时又加了一句,随即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在潞州频频流连烟花之地,几乎很少交接官员,两年之中,那些跟踪我的人就一个个都撤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出入自由。可是单单这么做还不够,武家旁系之女不少,庶出之女也不少,我还预备再纳一人为侧妃,如此一来……”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面前风声一起,赶紧一偏头,恰恰躲过了凌波劈头掷来的毛笔。然而,躲得过笔却躲不过那飞溅的墨汁,他的脸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几滴,顿时有些狼狈。

“你们这些皇族子弟,就只会拿婚事当筹码!”

凌波恼火地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下了逐客令:“好了,你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也不留你这个大忙人了,郡王请回吧!”

李隆基没料到一句玩笑话引来她这么大的反应,本还打算解释一下,可看到她那张嗔怒的脸,只能无可奈何地起身离开。临出门前,他也没忘了回头再关照一句:“陈珞才学颇高,我会留在身边赞襄谋划,以后若有信我会让王毛仲带给你。十七娘,我今天见过所有要见的人就会离开长安,父王那里不便过去。所以,父王还有一切大事就拜托你了。”

直到人走了,凌波方才气咻咻地拍了一下桌案。她最恨的就是这家伙那理所当然的架势,他家里分明有一个贤内助的王妃,非得让她奔前走后忙忙碌碌。要不是看在相王李旦的面子上,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立身之计,她恨不得和这李三郎立马划清界限!

“小姐!”陈莞一进来就看到凌波咬牙切齿的光景,心中忍不住好笑。刚刚在外头为李隆基递上毛巾,看见那位一向淡然若定的郡王满脸尴尬,她心里头对自家主子实在是佩服极了,“郡王临走的时候还说,既然小姐那么生气,武家的女儿……他就不娶了。”

“我管他娶谁!”凌波恶狠狠地迸出了一句话,随即对着陈莞郑重其事地警告道,“你以后可得把眼睛擦亮一些,甭管嫁谁,也千万别嫁给这种风流倜傥的家伙,否则有的是苦头吃!”

陈莞不曾想话头一下子转到了自己身上,登时满脸通红,讪讪地说:“小姐说笑了,小姐没出嫁,我又怎么会嫁人?”说完这话,她竟是旋风似的转身夺门而出。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对了,她上次的样子似乎是说有心上人了!”

凌波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掰着手指头一算,猛地发现了一个骇人的事实。陈莞似乎马上就要满十九岁了,而过了年之后,她就要二十了!不知不觉之间,女皇天下的时代已经落幕了整整五年,而她长袖善舞周旋在洛阳长安的名利场中也已经整整五年。这五年的岁月虽然还不至于在她脸上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却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难道真的要再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巨变?

这天夜晚,当长安城中的八百下闭门鼓再次敲响的时候,裴愿急匆匆地踏进了永年县主第的侧门,熟门熟路地冲进了凌波的书房。还来不及站稳,他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相王……相王忽然病了!”

第一百八十章 阴差阳错

安国相王李旦。对于如今的大唐天下来说,这个名字仿佛很近,仿佛又很遥远。尽管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那是当今天子硕果仅存的嫡亲兄弟,但是,除非必要,李旦从不会针对任何政事发表自己的意见。在大小朝会中,相较镇国太平公主的激扬高调,他仿佛永远都只是一抹影子。

凌波气急败坏地赶过来,恰逢太医为相王李旦扎过针离开,这位尊贵无匹的皇弟刚刚苏醒。瞧见他面色尚好,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当成王李千里父子落马之后,大唐的嫡支宗室便只剩下了相王李旦和雍王李守礼。后者原本就是比李旦还闲散的性子,而李旦若是这当口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那个李三郎交待?

此时,李旦卧在榻上,含笑端详着站在身前的两个人,忽而感慨道:“十七娘,你和裴郎站在一块,还真是一对佳儿佳妇。”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凌波登时愣了,奈何面前这位乃是长辈,她是嗔也不是恼也不是,呆立半晌之后方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都这个时候,舅舅你还惦记着这些!你要是真惦记我们这对佳儿佳妇,就赶紧好好养着。你这一病吓得我三魂六魄飞了一半,若是舅舅你有什么不好了,以后谁给我和小裴做主?”

李旦此时笑得愈发松乏,连连点头,很是满意凌波这爽利。他费劲地扭头看了一眼裴愿,瞧见那脸上流露出货真价实的关切之色,心中不由得更觉暖意融融。虽说他是亲王,可五个儿子如今都在各地出任官职,身边竟是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倘若不是他那位皇帝兄长还记着他的让国之功,只怕他也会被打发到相州封地上。如今这时节,侍奉在病榻前的竟是只有裴愿这个异性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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