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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285)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乔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哪怕他和元簪笔说我此生绝不疑你,我在你面前永远只是乔郁而非皇帝,若元簪笔心中有芥蒂,也只以为他在稳住他而已。

淮王啊淮王,乔郁咬牙,可真是害人不浅。

元簪笔摇头,“没有。”

乔郁毫不客气道:“这话是哄傻子。”

元簪笔大步跨进偏殿,拿起数本奏折扔到乔郁怀中,“既然月中不傻,且将这些事料理清楚。”

乔郁今天一整天都在面见大臣,分而治之,需好言相对者有,需威逼者有,需利诱者更有,乔郁从前便觉和这群同僚打交道十分烦人,今日方知何为小巫见大巫。

乔郁小心看着他脸色,觉他无异常,才拿起奏折,坐到元簪笔面前看。

事务繁琐如丝线,除却能分派给朝臣的,仍有无数需要亲自处理,又不能快刀斩乱麻,然而就算再反感也要忍着。

“你真无事?”乔郁忽然道。

元簪笔又推来十数本。

乔郁把嘴闭上了。

……

一年半后,朝局已然稳定,各州稳定,呈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边境之前虽有摩擦,但业已解决。

现在只有明年春日的登基大典,算得上乔郁眼下唯一大事。

他本是如此以为,元簪笔却突然病倒,数日发烧,太医虽用尽良药,但无济于事。

自元簪笔第一日发烧,乔郁就不顾群臣反对,日日住在元府,上朝再回宫中,散朝同诸位大臣一道出宫。

乔郁虽在名义上还不是皇帝,但即便不是,此举未免过于惊世骇俗,一时之间,反对的奏折如雪花飞上乔郁案头。

乔郁觉得天冷,干脆拿那这些文法精妙的劝谏奏折引火。

元簪笔梦中常有呓语,有时只是模糊词句,有时却是长长句子,仿佛是在同人说话一般。

乔郁手贴了贴元簪笔滚烫的脸,低声道:“再不醒来,我就……”就什么?

能威胁元簪笔什么?

乔郁只得苦笑。

只听元簪笔喃喃道:“月中……”

乔郁应答一声,与他额头贴着额头。

元簪笔声音被烧得沙哑,只道:“对不住。”

乔郁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这话他从前不是没听元簪笔梦中说过,现下听来,更是滋味难以言说,“你何曾对不住我。”他叹息。

旁人觉得元簪笔在病中,元簪笔却觉得自己极清醒。

他回书房,忽见里间亮着灯,他以为是乔郁,便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令他悚然一震。

“兄长?”他不可置信道。

元簪缨柔和笑道:“你似乎有话和我说。”

元簪笔坐在他对面,道:“我确实有话,要同兄长说。”

元簪缨道:“我愿恭听。”

“三年前,因定品一事,世家与士人冲突激烈,先帝询问我应如何,我建议先帝以考试选官,纵然如此,仍得乔郁反对,世族悠游林下,甚喜卧雪眠云吟风弄月,视案牍公事为俗务,世家门生学子遍布朝廷,出题必与风月相关,与士人不利,更与国无益。当日,我与乔郁入兰台,两学子为名次打赌,一人姓顾,为寒门子弟,一人姓方,出自方氏名门。后,先帝心血来潮入考场,顾氏子称考场舞弊,霍思白身为方氏门生,定袒护方琢,而后自尽。陛下大怒,下令彻查,霍思白无辜,但不再受任,陛下命重出考题,尚算公平,亦能为国所用。”

他朝元簪缨的方向笑了一下,“自然,那名顾氏子没有死。这件事太巧,巧得宛如人为,当年不少人怀疑这名学子与朝中某位最得利的大人勾结。他们觉得,是乔郁。”

元簪笔垂眸,“想必兄长知晓我的意思了。”

元簪缨道:“是你。”

元簪笔颔首,“是我。”

“从此之后方氏与乔郁更势同水火,不久,我同乔郁理青州事,恰与方氏有关。方氏视乔郁如寇仇,青州事毕,方氏谋反铁证如山,具被乔郁如实呈送先帝,他或许怀疑为何这些证据搜集的如此顺利,”元簪笔道:“是我命人将从前搜集好的一并送给乔郁。方鹤池陈词,称,陈秋台谋反。”

元簪缨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面上并无怨恨,只轻笑着叹了口气。

“陈秋台有无谋反我不知晓,我只知晓,当年诛杀宁佑党人的诏令为陈秋台草拟,行文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仿佛宁佑党人当真是误国误民之乱臣贼子,功过已定,只待盖棺了。”元簪笔道:“寥寥百余言,却足以杀千人。今方鹤池千字长文,只诛陈秋台而已,我可惜无比,觉得甚是浪费。”

“如兄长所料,此事亦被扣在乔郁头上,此后,太子与乔郁不死不休,说起来若责任有十分,则五分应归罪于我,凡此种种。乔郁确实聪明,然而性格有几分天真,他时常觉得是他连累了我,”元簪笔仍是十分平静,“我愧对兄长的教诲,兄长教教我何为君子之风,我却浑然抛之脑后,书中说为人臣者自当忠心耿耿,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倘陛下有心,则定然会为宁佑党人昭雪,若陛下无意,为人臣者应当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