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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266)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谢居谨一行人则眉目紧锁心有戚戚,他们所能想到的,能令皇帝用愧疚一词形容的旧事唯有当年宁佑案罢了,难道皇帝自知时日无多,要重审宁佑党一案?

皇帝环视四周,满朝皆是人精,少有情绪外露,其中最为淡然的便是元簪笔了。

皇帝心中喟叹,确有其兄遗风。

若元簪缨还活着,他们兄弟二人皆在朝堂,又何尝不可谓佳话?

“今乔郁,被褐怀珠,学行修明、廉隅细谨,有殊勋异绩,立赫赫之功,于国殚诚毕虑,朕知其心,观其行,感篆五中。”皇帝语调虽缓慢,却极其清晰,他有意让所有人都听清,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今赐国姓,封候为璧,愿尔如玉,不磷不缁、冰壑玉壶。”

群臣大惊,谢党众人相顾失色。

封侯在本朝非罕见之事,赐国姓亦不稀奇,然此等恩宠多赐于有卓绝功勋之人,譬如数百年前的元雅,今者战功赫赫如魏阙等,亦无此等厚赏。

赏赐虽丰,却也不是群臣惊愕的理由,而是因皇帝将其愧与乔郁封侯联系到了一起。

当日乔氏一族满门抄斩,唯存乔郁一人囚禁于静室,朝中百思不得其解,乔郁时年十五岁,已不是总角孩童,皇帝就算是为了不显得寡恩太过,也不该挑这样一个人,以乔郁的身份,本不该入朝,然其自为官后官运亨通,青云直上,虽有种种流言,但无异被证实。

皇帝到底在愧疚什么?

愧疚宁佑党事,为何不赏元簪笔?

其兄长曾为皇帝心腹,元簪笔更是国之股肱之臣,皇帝要安抚,应从元氏开始。

令朝臣议论纷纷的还有这封诏书,有好事者大着胆子去看刘曜的表情,果不其然看见方才还春风得意的刘曜面沉如水。无他,两封诏书一封由夏公公宣读,一封由皇帝口述,不提这点,单看诏书内容,立储诏书对刘曜溢美之词不过寥寥数语,于乔郁全篇已能用颠倒黑白来形容。

乔郁当然能察觉到从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些视线恨不得将他的皮从身上扒下来,然而他此刻心中的不解不比任何人少。

皇帝略喘了口气,道:“元卿。”

元簪笔正要下拜,皇帝却温言道:“不必跪。”

他今日和蔼得宛如平常人家长辈,却令元簪笔恶寒。

皇帝看着元簪笔沉静的面容,仿佛极欣慰地笑了,道:“元卿只长乔郁一岁,持重沉稳却远甚于乔郁,”他不称乔郁为卿,反而直呼其名,明明该是生疏,却无端透出一种亲昵,只有家中长辈直呼晚辈名字才算失礼轻蔑之举,皇帝今日待乔郁,又与父亲何异?“卿与乔郁素有深交,朕望卿日后在乔郁身边多加提点。”

皇帝好像嫌刚才群臣还不够失态,更有此言,连元簪笔面上都有愕然。

倒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譬如空有虚职爵位的几个皇家纨绔子弟,心说既然如何,何不再锦上添花,给两人赐婚算了。

这话由淮王说十分合适,有人忍不住推了推淮王,淮王却不知道什么缘故,神情凝滞地站着,被推了数下才反应过来,低声道:“何事?”

反正整个大殿都在议论,这人小话也就说的光明正大,“淮王爷,何不向陛下请旨赐婚,乔啊……现在应交璧候了,璧候与元大人定都会对王爷十分感谢。”

淮王以袖掩唇,小声回答:“本王可不去,万一两人无此意,本王岂不是促成了对怨侣?”

“臣,遵旨。”元簪笔对周遭议论毫无反应,他语调没有分毫变化,却能体会到其中的郑重。

乔郁目光灼灼,朝皇帝道:“臣叩谢陛下,日后定更忠于职守,百死不足以报陛下之厚爱。”

谁也不知道他谢的到底是封侯,还是谢皇帝之后的话。

皇帝点头,好像很是宽慰。

度过了刚才的震惊,大殿反而安静了下来。

明明刘曜才该是众人焦点,被各种目光看着的却成了元乔二人。

皇帝疲倦地闭上眼睛。

夏公公在旁适时喊道:“退朝——”

今日众人上朝宛如被从天而降的金玉砸了个七荤八素,走出殿门尚觉飘飘然。

谢居谨若有所思,他心中惊涛骇浪,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

皇帝所愧,到底是什么意思?

乔郁就在他身后,被个小太监推出来。

他倒是想要元簪笔送他出来,然而刚一散朝,元璁景就叫住元簪笔,礼貌且强硬地让等待在一旁的乔郁先走。

若是旁人,乔郁一定不会理会,奈何元璁景是元簪笔亲爹,乔郁自知本就不讨元氏宗亲喜欢,更不会上赶着招元璁景厌恶。

小太监推的不紧不慢,赶上了同儿子一道的谢居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