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窃璧(207)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大义凛然地为国捐躯。

皇帝觉得在情理之中,又觉得在意料之外。

元簪笔,从来不是如此意气用事之人。

乔郁瞥了眼谢居谨,他这一夜对谢居谨这老匹夫的不满已然无以复加,忍不住开口道:“本相欲自尽以谢天下也好,元大人与诸位政见不同也好,”他短短一个时辰哭了两次,嗓子沙哑得厉害,但仍旧柔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同于柔软语调的尖刻,“都需陛下裁决。谢相关心国事,却只为他人之死摇旗呐喊,自己作壁上观,未免太大忠似伪了。”

谢居谨刚要开口,乔郁立刻补上,对皇帝道:“元大人乃国之股肱之臣,臣相信,元大人必有高论,而非小儿女之言贻笑大方。”

乔郁竟是在暗示他。

以乔相的性子,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死活?

那封信仍在元簪笔手中,小太监谨慎地接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本在元簪笔手中折叠整齐的书信,不知为何,一角已被刺穿了。

不是信纸上原本有的,倒像是谁指甲刺上去的印子。

皇帝冷冷道:“够了。”

乔郁拿袖角擦去脸上的泪。

皇帝原本想说的话一顿,只对谢居谨道:“谢相今晚,未免太过着急了。”

话中暗含的警告谁都听得明白。

这种时候了,皇帝居然还有偏袒之意。

谢居谨道:“臣关系则乱,一时失言,请陛下降罪。”

皇帝没有理会他,对元簪笔道;“讲。”

元簪笔道:“臣以为,乔相居相位多年,为人虽恣睢,但从未逾矩,且身居高位,未曾放任门生亲故仗势欺人。”他说的言之凿凿,气得老太傅差点跳起来。

不说乔郁恣睢成了什么样子,就说放任亲故,他乔郁有什么亲故?想放任,也得他有才行!

一官员忍不住道:“这不是为官最基本之道吗?”

元簪笔颔首,道:“诚然是基础之道,否则我朝一百五十年有余,不会接连立下八道碑文,警戒官员行事。”

确实是基础之道,然而若是有人能做到,何以石碑连立八座?

乔郁想要闭眼,似乎再看一眼那站在殿中的人的身影,就要被他身上的烛光刺伤。

可能是殿中烛火烟尘呛了眼睛。乔郁忍不住用手蹭了一下眼角,却是一手湿润。

他嘲弄地想:你看,天下第一的大傻子还能爬上这般高位,真是奇闻。

“乔相围观多年,居功至伟,其功不必臣赘言。”元簪笔好像根本没听见群臣的纷纷议论,也感受不到他人含着恨意的眼神,“只陈秋台一案,此乃臣与乔相共查,陈秋台谋反证据确凿,纵然是太子亲舅,也该以国法处置。”

他声量不高,不卑不亢地继续道:“太子是陛下亲子,既是子,又是臣,太子谋反,非是父子刀戈相向,而是臣子欺君罔上。谢相字字称父子,却忘了先君臣,后父子的道理。今臣子谋反,却为逆臣而诛杀鞠躬尽瘁之臣,请恕臣目光短浅,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令人称道的好谋算。”

第77章

话音未落,老太傅已冷笑出声,道:“元大人一席话当真是慷慨激昂,倒令我等汗颜了。”他这话虽是对元簪笔说的,看向的却是皇帝,“乔郁有功如何?陈秋台一事乔郁所作所为确实不妥,乔郁明为肃清朝堂,实则剑指太子!宫中流言四起,宗室人心浮动,逼得太子谋反,动摇国之根本,元大人不若问问,他乔郁汲汲营营得是什么好谋算!”

此言之处,四座骇然。

谢居谨沉声道;“太傅,慎言。”

陈秋台一事具是皇帝下令,就算乔郁真有私心,充其量不过是推波助澜,太傅这话,竟在暗指皇帝!谢居谨忍不住向上望去,果不其然看见皇帝神色有些阴沉。

乔郁似乎极疲倦地说了句:“陈秋台案确实是臣有私心,臣处置不当,请陛下责罚。”

乔郁只提自己之过,将皇帝摘得干净。

谢居谨余光瞥见青年人艳丽苍白的脸。

皇帝冷冷道:“此事早就盖棺定论,不必再提。元卿,你说这些,想必不是只为了陈太子之罪吧?”

元簪笔道:“事态如此,再杀乔相已毫无意义。斛州府与此处相距不远,设守军八万,臣想,能否从斛州调兵,以拱卫中州?”

绝无可能。不少人在心中想。

斛州守军是先君惠文帝所设,其目的一开始确实是为中州处于危局时保护皇帝。斛州望族顾氏世代为守将,手握重兵,深得皇帝信任。

顾氏一族理应忠于皇帝,且也确实忠于皇帝。

然而皇帝得位并非十分名正言顺,故太子死得又过于蹊跷,只是当时先帝重病,几位皇子在斗争中或死或流放,朝中除今上之外再无可继承大统者,故先帝在重病中立其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