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璧(190)
他睡得不安稳,梦中不少光怪陆离的玩意,好的坏的活的死的都入了梦,醒过来头晕脑胀。
精致玉香炉悠悠地吐出香气,香味淡得很,带着浅浅的凉意,闻着叫人舒服。
乔郁做了几个时辰噩梦,越看这漂亮的死物越不顺眼,正要开口叫人把这东西丢出去,余光忽瞥见门外站着个修长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立着,他以为是寒潭,轻轻咳嗽两声,慢慢道:“寒潭?正好,你进来。”
外面的人影问:“你受寒了?”
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不是元簪笔还能是谁?
乔郁原本睡得惺忪的眼睛一下睁大了,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却抱怨道:“你早来了怎么不要人叫我,为何不进来,难不成还要本相爬出去应你?”
元簪笔推门而入。
他衣裳颜色浅淡,灯光落在上面,让乔郁眼前似乎都明亮了起来。
乔郁朝他招手。
元簪笔却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挂到一旁。
元簪笔此人做事有条理,脱衣服也也有一种家教甚严的漂亮。
乔郁拿手撑着脸,悠闲地欣赏美人更衣。
元簪笔一面换一面询问道:“可要我帮乔相把寒先生叫进来?”
他知道元簪笔的外袍上沾了外面的寒气,两人见面了,乔郁岂有不在他怀中腻歪的道理?因此极有先见之明地把袍子脱了下来。
可惜元簪笔只脱了外袍。
乔郁望着元簪笔静得秋水似的眼睛,忍不住道:“奇了,我刚醒来便唤寒潭,你不问为什么也就罢了,还要帮我将人叫进来,天底下哪有元大人这么大度的人?”
元簪笔坐到床边,只道:“我想让你多睡一会。”算是对乔郁先前问题的解释,却不回应乔郁的阴阳怪气。
乔郁浅眠,一点声响都能让乔相彻夜难眠,故而一路上舟车劳顿,对于其他大人来说不过是累罢了,对于乔郁来说,同要了半条命一般没有什么区别,难得能歇下睡一觉,元簪笔怕吵醒他,便在外面呆了一个时辰。
乔郁把头自然地枕在元簪笔的膝上,手指勾了勾元大人光洁的下颌,像是撒娇又像是调笑地说:“真不在乎呀?”他问这话时神情居然有点天真,是乔相一贯骗人的姿态,元簪笔早就司空见惯。
元簪笔垂眸,似乎在想怎么回答,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这点小手段用在元簪笔身上,能让乔郁得到的只有四个字:自取其辱。
“元大人——”乔郁语气听不出阴晴地叫他。
元大人便回答:“乔相喜欢我。”
乔郁猝不及防,刚想装个面面透红逗逗元簪笔,仔细一听却发现时你喜欢我,而非我喜欢你,笃定非常。
元大人继续道:“所以不会。”
乔郁忍不住抚掌道:“虽说贵人话语迟,但你同本相多说几个字,大抵不会有损元大人的亨通官运。”
元簪笔低头,柔软的嘴唇在乔郁手指尖堪堪擦过,“嗯,不怕。”
乔郁失笑,“你简直……”
简直有恃无恐。
“本相好像睡了好久,你就一直在院子里?”他往里面靠了靠,抱住了元簪笔的腰,拿脸颊蹭了蹭元大人的小腹。
元大人腰身硬邦邦的,与温香软玉这个词儿半点关系也无,乔郁却抱得上瘾,恨不得永远不松手。
元簪笔微微颔首。
“便一直站着,你都不无聊吗?”乔郁轻轻掰着他的手指玩,这只手手指并不细长,上面还有经年练剑练出来的茧子,抚在细嫩的肌肤上,划得皮肤有些痒,有些勾到人心里的痒。
但元簪笔的手还是好看的,青筋在他手背上明显得很,他比之前瘦了不少,因而骨头利利地支棱着,是一种苍白与有力混合的好看。
乔郁突然想,这样的手指放在口中是什么滋味?
他拿软软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元簪笔愣了愣,却以为是不经意擦过,便回答道:“同寒先生说了几句话。”
乔郁道:“那还是站在门外更有趣。”
元簪笔不怎么喜欢说话,只有必须说话,还有面对乔郁时能多说上几句,寒潭更是寡言,若是可以,他恐怕很愿意这辈子都不出声。
这两人能聊什么?
乔郁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无比好笑。
但乔郁没想到的是,元簪笔真的和寒潭说了两句话,一句询问寒潭乔郁身在何处,另一句是回答寒潭告诉他乔郁在休息。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元簪笔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敛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潭则是挑了个隐蔽的地方擦剑,一边擦剑一边留心院中的情况。
要是被乔郁知道,乔相大约还会大笑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