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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89)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这最荒唐风流不学无术的怀王殿下,此刻或许是京中最平静的人。

这人不卑不亢地望着淮王,望着刘氏王族中最得皇帝喜爱的王爷。

他颇受太子器重,不然也不会奉命把守淮王府邸,在来时他想过若是淮王不愿意接受现状大闹一场,或者坚持要面见太子他该怎么办,但眼前的淮王似乎一点都不为太子控制都城而烦恼。

哪怕是朝中最最迟钝平庸之人也该明白,一个早就不得皇帝喜爱的太子控制都城的目的是什么。

可淮王却一点都不着急,不为自己忧虑,也不皇帝担忧。

他分明受尽了盛宠,就算对皇帝没有半点兄弟之情,也该害怕新帝登基后,他就此被冷落才是。

青年人拱手道:“不敢承淮王一声谢,定为王爷转达。”

淮王颔首,搂儿子似地把阿瑾连拉带拽地弄回内门,一面搂着还要掐少年人细嫩的脸,感叹道:“本王若是有个儿子,大概年纪和你也差不了多少。”

阿瑾白生生的小脸被淮王没轻没重捏得发红,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被主人圈在怀里,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他武功极高,想轻巧地躲开淮王爷在他脸上乱捏的爪子实在再容易不过,但两个想法在脑中冲突,他一时纠结,只好被淮王捏个泥娃娃似地捏着。

“属下,属下,”阿瑾说了半天,他嘴不笨,不然当时也不可能劝得动羽先生,偏偏碰上淮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道:“属下不是王爷的儿子!”

“知道你不是。”淮王笑眯眯地说,又捏了一下少年人水豆腐一样的小脸才放开,阿瑾早就不是小孩了,少年人身量高挑,虽然面容还有点雌雄莫辩,但轮廓比以前锋利了好些,他没想到的是阿瑾看起来消瘦,脸还是软软肉肉的,手感上佳,又凉又软,若这是个及笄之年的姑娘,以淮王爷的性子,定然要一亲芳泽,“你要是本王的儿子,”他啧了一声,“可真是,”倒霉透顶。

上辈子烧杀抢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辈子来还债了。

后继有人于他而言原本就是一种痴心妄想。

无子无后,便意味着……少一分掣肘。

淮王爷笑得眉眼都弯起。

如今整个京城都被在太子手中,那么下一步,是不是要出兵清君侧了?

古往今来,有许多皇帝被巧言令色的臣子迷惑,做出无数误国误民之事,但无论如何,终归是帝王清白无辜,充其量不过识人不明,权奸祸国,除去权奸自然海清河晏。

不过,谁是拿来祭旗的权奸呢?

淮王爷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对阿瑾道:“阿瑾,你说,若你有一把极趁手的锋利宝剑,你会轻易丢了这把剑吗?”

阿瑾圆溜溜得,像个女孩子似的眼睛一转,却回答:“若是主人叫我丢了,我便丢了。”

淮王哭笑不得。

于皇帝而言,乔郁何尝不是一把用着顺手的剑?乔相狠绝,在朝中树敌无数,所能依靠的,仅皇帝一人。君欲其生,则生。君欲其死,则谢恩赴死。

皇帝用这样一把吹毫立断的锋刃,这样一条不计后果的疯狗,这么些年来,明里暗里处置了多少朝臣,又让多少人噤声?

世族势力早就不同往日,皇帝将权柄大多拢在手中。

既有鹿卢,何用鱼肠?

他松开少年人,欣慰地说:“我那太子侄儿还是有些能耐,不算辱没他父亲的心思。”陈后单纯,只一出身比旁人更高些,也更幸运些的贵女,至于他的皇兄……淮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只是不知道,我那个好侄子拿什么打动了季微宁。”

……

与京中的紧张肃杀不同,行宫处安宁闲适,皇帝带的人不少,但被管事官员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疏漏之处。

行宫建在半山,大半被郁郁葱葱的百年古木掩盖,行宫明亮百步一楼,飞檐斗拱无不精致,行宫建筑虽繁复,却不奢华,用色古雅恬淡,或许因为此处乃是帝王家的祈福之所,因而处处清净,不似行宫,反而像是道观。

行宫附近有几十处别苑——官员无召不得入行宫,皆被安排在别苑居住。

随行品级高者自己与随侍独居一别苑,随着品级下移,一别苑中同住的人也更多。

乔郁的住所有四处院子,他挑了一间,待收拾好后什么都不管,干得第一件事竟是换了衣裳睡觉,全然不顾现在还是白天,皇帝随时可能召见。

被安排伺候乔郁的扈从看得目瞪口呆,陪皇帝祈福的贵人他们见得不少,如乔郁这般好像八百年没睡过觉,不第一时间去皇帝面前谢恩的却是头一个。

乔郁命人点上安神的香料,不多时竟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