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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6)

作者: 照破山河 阅读记录

沈鸣玉静默半天,才道:“下官观元将军,未必是这样的人。”

他低头,看见乔郁方才还有些茫然的眼中只剩下讥诮了。

他道:“元簪笔确实不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许是悲天悯人,救人成瘾,他救你,不问身世,不问目的,他救别人,也没有分毫差异。”

沈鸣玉一愣。

乔郁摆弄着袖口的暗花,他自残废后再没拿过剑,因此手上既无伤疤也无剑茧,硬玉一般的光洁,“所以这样的人,”他说的缓慢,好像是为了沈鸣玉能听得一字不落地听清楚,“断然不可能与我等为伍。”

“沈大人还是歇了这份心思吧。”

沈鸣玉道:“下官并无……”

乔郁嗤笑。

沈鸣玉收声。

乔郁容颜艳丽性格张扬,又深受皇帝宠信,总令人忍不住生出遐思,而忽视他本身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乔郁当然不可能是个傻子,从看见沈鸣玉时他就对沈鸣玉的目的了如指掌。

沈鸣玉低声道:“是,多谢乔相提点。”

乔郁敲了敲扶手,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他俩身后的寒潭立刻取代了沈鸣玉的位置。

沈鸣玉忍了忍,到底还是问道:“乔相为何要同下官说这些,让下官试试又有何妨?”

乔郁连头都不曾回,却道:“沈大人止步,不必再送了。”

……

皇帝与元簪笔上次见到时并无十分多的变化,连鬓角的白发都没多几根,仅是眼窝较先前深,显露出些疲态,但无疑这位陛下仍旧风华俊美,不减当年。

元簪笔见到皇帝时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之后又被皇帝摆手赐座。

他话少,同皇帝单独相处的时候更少,好在皇帝并不需要他说太多话。

“自你回中州,朕案头的折子就不曾断过,有说你失地辱国的、有说你含冤受害的、还有人和朕说应当功过相抵,以观后效,”皇帝含笑道:“太子和朕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你劳苦功高,这孩子倒忘了他舅舅的腿断得是不是劳苦功高了。”

元簪笔要起身谢罪,皇帝没好气道:“坐下吧,半个时辰你跪下几次,自己可算得过来?”他没给元簪笔解释的机会,又道:“老五说你为国尽忠,崇州城破仅是失察之罪,将人调回中州论罪到底过了些,老三嘛,只说按照国法处置。”

元簪笔这件事,说重也可,说轻也可,轻则斥责两句,重则株连九族。

元簪笔道:“谢陛下宽仁。”

“朕还问了乔相,卿猜猜,乔相如何说?”

元簪笔道:“乔相一向严于律己,”此言一出,皇帝便笑了起来,“且重视国法,大概劝陛下秉公处理吧。”

皇帝道:“乔郁同朕说,你驻守西境多年安然无恙,于国有功却不思封赏,罚得重了也不愿上书称冤,是想陷朕于不仁的境地,使天下将帅不满,这般心思,应当腰斩弃市,以告诫天下。”

元簪笔只得苦笑,道:“臣并没有想这样多,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若有所思道:“乔郁关心则乱,话中难免失真,不过朕倒有些好奇,你与乔郁何时关系这般好了,他竟能为你说话。”皇帝言词戏谑,“能让乔相开口求情的人毕竟不多。”

第9章

元簪笔思索道:“臣与乔相,”他好像也想不出他同乔郁的关系几时可以称为好,因而答得颇为犹豫,“臣与乔相同朝为官,虽是点头之交,但乔相……品行高洁,才愿为臣求情。”

皇帝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摇头笑了,道:“朕还不知,元将军何时这么爱说笑话了。”

元簪笔道:“是臣失言。”

东南角的翠色屏风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动作极小,连扈从都不曾有反应,元簪笔虽对皇族辛秘毫无兴趣,但也知道自皇帝登基后,诸王爷十去七八,仅存的几位里只有淮王一人留在中州,外有封地,却仍伴皇帝左右。

后面的大概就是淮王了。

“不是失言,或许也是肺腑之言?”皇帝调侃道:“自你去兖州,与乔郁可有五年不曾见了?”

元簪笔道:“是。”

“朕还记得你当年为救乔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皇帝道:“如此恩情,不论乔郁平日如何寡恩,也应该忘不了才是。”

“乔相所记非是臣,而是陛下恩泽。”元簪笔道:“若非陛下雅量,定然没有乔相今日。”

皇帝似笑非笑,“这话乔郁也说过。”

元簪笔只得闭口不言。

皇帝话锋一转道:“官驿住得可还习惯?”

元簪笔一板一眼地回:“谢陛下关怀,臣习惯的。”

“你之后要长留中州,还是早些物色住处,”皇帝关切道:“官驿睡好,只是人多吵闹,迎来送往多有不便之处,”日光渐沉,他颇有兴味地伸手虚虚一碰,“天色不早,朕不多留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