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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偏差[无限](357)

吴悠转头看向南杉,“还真被你说中了。”

南杉有些不解,“说中了什么?”

“这个地方的人好战啊。”

南杉有些意外,他与安无咎在石雕边聊这些的时候,吴悠好像正和沈惕嬉闹,“我还以为你没有听。”

“我听了。”吴悠说,“我看起来没有认真听,但是你说的话我都记得。”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剂,“喏,这个,你让我帮你拿,我一直都随身装着,不过你最近好像不犯病了。”

南杉有些意外,“谢谢。”

“谢什么。”吴悠将针剂装回口袋里,“不发病就好,最好是直接痊愈。”

“除了我养父,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南杉突如起来的剖白令吴悠忽然间有些面红。

他不知该说什么,喉咙梗了一下,“就……帮你拿药而已。”

南杉对他笑了笑,像是认可地轻轻点头,“嗯。”

吴悠飞快地撇开脸,假装去看被人们迎接的首领和归来的战士们。

有的战士手里提着一些被捕猎的动物,例如火鸡和野猪,还有一些已经被剁碎的肉块,他们直接扔给了那些迎接他们的城民,像是赏赐。

城民们欢呼着争夺接过肉,满脸喜悦。

与此同时,另一头传来歌声,许多人的视线被吸引,再看过去的瞬间便化作极大的恭敬,直接跪了下来。

安无咎有些奇怪,于是也顺着歌声望了过去。

他看到了一座目前为止最为巨大的石像。

这座神明石雕是难得的人形,高大而强壮,外表俊美,头顶是太阳,手中握着武器,哪怕是最小的细节也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举起他的城民们穿着单薄,脸被涂成红色和黄色,嘴里整齐划一地喊着什么,而路过的每一个城民都对着这石雕神像跪了下来,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雪地,念着祷告的话语,虔诚得仿佛面前已有天神降临。

他们依稀能听出城民们口中的只字片语,比如“您是完美无缺的,是唯一的神明。”

单单是这句话就令安无咎回忆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被困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24小时之中,大部分都是带着疼痛度过的漫长孤独,偶尔那些身穿防护服的人会进来,一尘不染地靠近他。

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尤其是在他处于青少年的发育期,他们会一遍遍测量数据,还会产生分歧,有的认为他过于高,有的认为他还需要再长高,他们会在他面前讨论是否进行手术,划开皮肤,将他的胫骨取出来,塞进去一个金属造的义体,以达到他们想要的身高。

他们最不满意的是他侧颈蔓延到胸口的纹身,对,他们一开始认为那是纹身,所以试图用激光去除,发现根本起不到作用,于是他们割掉那些皮肤,换上更光滑更无暇的,但就在移植成功的第二天,那些芍药的花纹又一次长了出来。

这片开得鲜活的噩梦就这么萦绕在这些完美主义者的心头,所以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改,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移植。

可惜都没有成功,没办法,他们只能放弃了。

顽固的花朵就像是安无咎顽强的生命力,被碾碎多少次,都能恢复得美丽如初。

到后来,他们渐渐地越来越满意,尤其是满意他生来就很无暇的脸,他大脑的开发程度,他身体的反应力、耐痛力、灵活度。

他的精神。

安无咎这才想起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失败的实验体,明明移植义肢不算什么,强化人类的体能也早已不算稀奇,就算粉碎每一根骨头再重建,总不会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

这庞大失败数据的背后,都只是因为这场革新计划实验体系里的一部分——心灵改造。

他们认为过去的人类,包括他们自己,都是不完美的。每一个人都存在善与恶的自我争斗,熠熠生辉的美好人性中存在着黑色的瑕疵。

真正的革新怎么可以只停留在肉体?

一种极端的、乌托邦式的期待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造神者。

一次又一次的神经实验,切割与生成,训练与对抗,没有几个活体被试能承受住人工的改造,剔除大脑中形成恶意的所谓根源,保留真善美的残缺体。

更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用无止尽的电击实验,用一次一次的神经痛去惩罚和抑制所有残存的恶。

[你是完美无缺的。]

他们看待他的眼神都是一种信徒式的狂热和病态,和眼前这些臣服于信仰的城民,又有什么分别。

安无咎记忆犹新。

[You are a saint]

是道德最高尚的人造神祗。

原来这就是他和别人不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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