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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赋(前传)(60)

作者: 笔砚苍生 阅读记录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第30章 行行重行行(五)

盛安郊外以南,有一座巍峨俊俏、耸入云霄的山峰,因山上多生红豆树,故而得名红豆山。

京城里的文人雅士一向吃饱了闲得慌,喜欢乱管闲事,他们登山时觉此名得不够文雅,在山间吟咏那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遂大肆宣传,改名为相思山。

相思山下有一片平原,绿草茵茵,明溪环绕,是京城少年子弟纵马驰骋的好地方。

最近却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翻土播种,周围数十里平原皆被翻了一遍,空气中漂浮着泥土和青草混杂的味道。

呼朋引伴来赛马的贵族子弟憋了一肚子火,一打听才知道是那定江侯府的小侯爷突生兴致,命人在此地播种劳什子桃树,真是岂有此理,搁这地是你家呢,想咋整咋整?

于是几人合伙一商量,各自回家向老爹告状,撺掇老爹上朝时参他一本,让他挨一顿骂。

结果偷鸡不成反失把米,被自家老爹用鞋底拍了一顿,“那小侯爷是咱家惹得起的吗?你以为陛下有那闲心管这小破事?届时告状不成害还得被他反讽一顿。有本事你也去打一仗立下赫赫战功,莫说种桃子,种刀子都由你!”

自家的儿子太不中用,整日赛马泡妞不干正事,生子当如容小侯!

此事沸沸扬扬传到御史耳中,御史的职责本是风闻奏事,不畏强权。听闻定江侯私自在相思山下栽种桃树,当即上奏元徽帝。

这小侯爷是先皇的爱将,又是大乾最为杰出的军事将领,犯不着为这点事敲打他,元徽帝不过责他几句,又罚了半年俸禄此事便不了了之。

容策领程念前来观光时,茵茵绿地早已变作一片新泥,这让她不可思议之时又狠狠感动一番。那日本以为他所说乃一时兴起之言罢了,不曾想,他果然在此地种下十里桃花,为自己。

鸦睫微翕,琥珀色瞳眸盈起一层蒙蒙水雾,好似那霏霏烟雨笼江南,山川花木朦胧一体,一片温润之美。

容策负手立在她身后,见她半晌无动静,微微俯身将头探过她的肩,偏脸看她,“怎么,感动到连哭都不会了?”

谁料她忽然转头,一脸郑重地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你既肯为我植下这十里桃花,何时才肯娶我?”

今岁,她十九,他二十一。

如此直白的话语倒是把容策问得一愣,他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却又听她说,“对一个女子最好的承诺,就是将她娶回家。”

容策对她是极好的,吃穿用度与他一般无二,可他从未承诺过什么,这不免令她有些缺乏安全感。

两人的情感大约是自同心山坠崖后便迅速升温,迷迷糊糊便发展成恋人,甚至连一句正式的话语也没有。

她害怕自己的一腔爱意再次付诸东流。

容策直起身,下颌从她的肩上移开,郑重地摇头,“对不起——”

在程念的眼色由感动逐渐转为失落之际,他微微俯身,双手撑膝与她平视,“这种事情,应该由我来提。乖乖,明年桃花开时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东风骤起,吹得两人衣袂飘摇,程念伸手抚摸他的鬓角,微笑颔首,“好。”

坠入爱河的同时,程念心底还有一件事久久困扰着她,便是她的兄长程昀。

自打那日程念坠崖后,程昀心灰意冷,与程曜断绝关系后便不知所踪。回到盛京后,程念也暗地里花重金买人寻他的踪迹,时至今日依然杳无音信。

此事犹如热锅烫蚂蚁一般,令她夜夜不得安寝。

·

是夜,星子稀疏,纤云遮月。

程念翻来覆去难以入寝,索性披了外衫,坐在桌前守着一盏孤灯发呆——梧州那一战,她并未将祖父与哥哥还活着一事告诉母亲,免她徒生忧虑。现下祖父已去,哥哥下落不明,就算能找到哥哥,他该如何在大乾立足?若是被有心人查出真实身份,圣上该如何处置?一家人还能团聚,在一起生活吗?

人生不满百,常怀百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她苦恼地薅一把头发,几根细长发丝赫然趴在手心里……

正欲提灯出门夜游,绫纸糊的窗棂外忽然闪过一抹黑影。

程念一愣,随即奔至榻边取出枕下的匕首,淡淡道:“阁下夜半来访,何不现身相见?”

窗外风声徐徐。

这时,窗棂响起一阵缓慢而轻的咚咚声,来人似乎并无敌意。

她蹑手蹑脚行至窗边,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忽然自右侧探出抓住窗沿,程念下意识拔出匕首,只听那人道:“念念,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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