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侯门椒妻(3)

作者: 石楠 阅读记录

“老爷,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骨肉呢,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们孤儿寡母?”

李三娘把床榻拍得山响,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之前没有怀疑什么的时候倒还觉得这样也算正常,但听了王勇说的那些话,再看李三娘这做派,丽娘顿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假的戏了。

至于李三娘说的骨肉,至少在爹爹离开之前并不存在,因为爹爹最近这段时间根本没去过她的房里。

“李姨娘,大夫说哭得太多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丽娘很想冷眼看着她一直哭下去,但想到爹爹尸骨未寒,娘又病倒在床,便没了这份心思。

李三娘自然不可能一直哭下去,丽娘的话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她的哭号顿时戛然而止,抹着眼泪道:“是哦,哭太多对孩子不好。老爷说我这一胎是个儿子呢,将来必然是要继承老爷家业的,哭坏了可不好。”

丽娘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恍若未闻,只是道:“如今院子里人手不够,让秋容来帮我做事。”

秋容是李三娘的贴身丫鬟,郑家虽然略有薄财,但到底只是普通商人家,各房里只有一个丫鬟。

“啊!可是我也要人伺候啊?我这边哪里离得人……”李三娘下意识地反驳,但抬头看见丽娘阴沉沉的脸色,不自觉地便改了口,讪讪地道:“好吧,待这几日忙过去再说。”

丽娘不再理她,只唤了秋容出来,让她去请镇上的大夫。

出了李三娘的屋子,丽娘又去了厨房,吩咐在厨房里做事的张家媳妇烧热水。

然后又转回主屋,将停灵用的床板案台都摆好,这才又来到院子外,跟等在外头的王勇一起把郑守财的尸身抬进了院子里。

她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剩下的清洗、换衣、搭建灵堂这类的事情,只能交给前来帮忙的邻居和长辈们处理。

看着躺在床板上,面目青紫、浑身僵硬的父亲,丽娘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王勇跪在一旁,陪着她哭了一阵后,低声劝道:“小姐,这老参还是放在你那里稳妥一些,还有老爷说的那些东西,小姐也该收拾了。”

丽娘虽然很是信任王勇,但是要命的东西还是放在自己手里的好。

当下便点了点头,接过王勇递过来的老参,趁着李三娘还没出来,忙拿了回到自己屋子里,把两张地契和几张银票跟老参紧紧地裹在一起,又和一包女儿家的贴身衣物混在一处,装进一个包袱里。

丽娘做好了这些再回到临时的灵堂里时,李三娘还没出来,倒是帮忙的乡邻四里来了不少。

历来婚丧嫁娶都是如此,自家的人只负责安排差使,真正动手的全是来帮忙的亲友。

几个时辰人仰马翻的忙乱后,郑家院子的灵堂已经搭建好了,郑守财的尸身也已经穿戴整齐,停放在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里,丽娘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朝前来吊唁的宾客们叩首回礼。

其余家眷:

柳眉卧床不起,吃了药才刚醒来,哭了两声又厥了过去,大夫索性在方子里加了安神的药剂,待她缓过这一阵再说。

至于李三娘,仗着肚子里不知是谁的孩子,硬说怕把孩子给跪坏了,死活不肯出来守灵。

所以,郑守财的灵前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丽娘在还礼。

陆续有亲朋好友前来吊唁,郑家院子慢慢热闹起来,一时间宾客满座。

因郑守财死于非命,所以不能停灵三天,第二天一早便由亲友们抬出去葬在了城关镇外的郑家祖坟里。

至此,死者算是入土为安了,可生者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丽娘刚把姥爷一家送进了娘亲房里,好让他们劝着些,结果一转身就被祖母和伯娘堵在了门外。

祖母是郑守财的亲娘,自从郑守财的父亲去世后,便跟大儿子郑守礼住在一处,由郑守礼夫妻二人奉养,郑守财则是按月上缴赡养费。

郑守财一向大方,兄弟二人倒算是比较和睦。

老太太养的两个儿子都颇为孝顺,晚年倒算是有福,谁料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日工夫已是老了十岁一般,憔悴得让人不忍目睹。

瞧了眼屋里,老太太小声问道:“眉娘她没事吧?”

眉娘是丽娘娘亲的小名。

丽娘闻言心中一酸便要落泪,却又怕引得祖母也哭起来,于是忙上前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朝伯娘递眼色道:“奶奶,咱们去堂屋说话,先让我姥爷和姥姥劝劝我娘。”

老太太也是知道这两口子的感情的,便也应了,抹着眼泪直点头,慧娘却在一旁大声道:“大侄女,不是做伯娘的想打扰你娘,实在是有些事情你做不得主。”

慧娘是郑守财大哥郑守礼的妻子,这些年郑守财膝下只得丽娘一个女儿,大哥郑守礼膝下却有两个儿子,慧娘早就打好了主意,要把小儿子过继到郑守财这一房来。

她指的丽娘不能做主的事情,十有八九便是想要旧事重提。

------------

第三章 图穷匕见

丽娘虽然并不反对过继,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伯娘便这样堵在娘亲门口说这种事情,未免有些逼人太甚。

“伯娘,我娘这两日病得厉害,伯娘若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我娘做主,不如等我娘身子好些了再说?”

慧娘眼瞅着丽娘的舅舅、舅娘都在屋里,怕他们抱的也是同样心思,若是被他们捷足先登了,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当下她便端出长辈的架子,大声道:“我就进去说个事儿,还能把你娘吃了?你这闺女怎地这般不懂事?”

丽娘气极,这要是惊动了娘亲,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没能为爹爹生个儿子,这一直是娘亲的心病。

伯娘要这般浑闹,丽娘也就没法给她留脸面了,黑着脸道:“伯娘若是要说过继的事儿,倒是可以缓缓再说了,如今李姨娘肚子里有了我爹的骨肉,堂弟即便是要过继,也得等李姨娘生了再提。”

慧娘被一个小辈戳破了心事,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却又心中不忿,嘟哝了一句:“谁晓得那是谁的种?”

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小儿子的,如今儿子尸骨未寒,她不想听到这种诛心的话。

“够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儿,说这些作甚?赶紧收声儿,别在这儿丢人。”

老太太呵斥了慧娘,又转头对丽娘道:“你是个好闺女,这两日辛苦你了,你娘有你姥爷姥姥看着,我也放心,我和你伯娘去帮你招呼外头的客人,回头她好些了,你差个人来知会一声,我再来看她。”

老太太其实也是记挂着过继的事儿的,以前郑守财在世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明的跳出来说,可慧娘闹腾的时候她也没反对。

那时她还只是打算逼他一逼,指不定小儿子一发狠就打算自己生个儿子了,可如今小儿子已经不在人世,要再想抱孙子已是无望,过继的事情便被老太太放在了安葬小儿子后的第一要紧位置上。

至于李三娘肚子里的孩子,老太太是不会承认的,妾生的儿子本来就不讨喜,更何况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送走了祖母和伯娘,丽娘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疲倦得直想躺下,昨日忙活了一整天,没消停片刻,又守灵一夜没合眼,已是累得不行,中午还要摆酒感谢帮忙的亲友和前来吊唁的客人,想休息却找不到能换她下来的人。

及至中午时分,宴席已经摆在了郑家大院儿的院子里,天气太冷,四周扯了帷幔也挡不住四下里穿过来的冷风,不过历来丧酒都是如此,大家伙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草草地吃了饭便各自回家去了。

除了至亲,其余的客人们都走了,此时院子里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县令李厚朴带着他的妹夫王朝元和妹子李二娘进了郑家大院,昨日吊唁不见他几个,今日摆酒不见他几个,如今正事都办完了,他几个却挑在这个时候来,不得不让丽娘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