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星会唱歌(515)

谈韵之把谈嘉秧放回家,还得去学校一趟,跟班主任约好结果出来就找她谈谈,免得又费半天假。

徐方亭协同其他老师做完融教班教室的打扫工作——普通班级可以NT代劳,她们的却不太行,就像普通班级不会有生活老师——路过谈嘉秧的教室只见日光灯亮了三分之一,谈韵之面对走廊坐在其中一个座位,和班主任隔了一条过道,将一张淡绿色的A5纸递给对方。

徐方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儿科的处方单总是这种颜色。

谈韵之像进行一场隐秘的宣告,听众只能有班主任一人,不由警觉地抬头循声望向走廊。

班主任也扭头后望。

徐方亭朝他们抬了抬手,没有慢下脚步,教室里面的艰难可以想象,让她不由自主想逃离。

徐方亭离校的时候,谈嘉秧班级的教室还没熄灯。

姗姗和钱熙程轻搡着她,催着一起去吃饭,快要饿瘪了。以前上学即使有到6点的课,但一周最多一两次,现在天天挨到6点多,习惯还没调整过来,浑身不舒服。

“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

徐方亭又望了一眼那间教室说,如果不是教育局狠抓政治清廉,他们的谈话估计要延续到饭桌。

钱熙程循着她的目光扫了眼,明了点头:“刚才我也看到他来学校了。那我和姗姗先走。”

徐方亭抬了抬手,给TYZ发了一条消息,说在天桥上等他。

开发商特意为榕庭居和学校建了一道过街天桥,从C座阳台看马路的房子就可以每天从楼上看着小孩上下学。

徐方亭站在天桥中间,抬头寻找2201的阳台,最角落的地方不难找到——没开阳台灯,只透着客厅灯光,光溜溜一株植物也没有的地方就是。

谈嘉秧应该已经吃完饭,稍做休息,等着一会彩虹亭的老师上门辅导。他得预习功课,对要学的东西有底,到校听课才不走神。

徐方亭没等到耽误晚餐,便看见谈韵之从她刚才的那端走来。

那张淡绿A5纸不见了,可能藏在他的裤兜里。

天桥雨棚下亮着白灯,两个人脸色多了几分灰败,她们看着就想要借对方的肩膀依靠。

她的询问无声写在脸上,他的答案回应在点头里。两个人相顾无言,似乎在享受底下汽车的胎噪声。

可是城市的主旋律却只让她们躁意更浓,尤其对于徐方亭这样乡下来的人。

“班主任怎么说?”胎噪声多少掩盖她声音里的颤抖。

“让我考虑找人陪读,”谈韵之沉声说,“她以前班里也有过类似的学生,有陪读无论情绪、行为还是学习,都比一个人进步要快,对周围同学的影响也少一些——最后一句她没直接说,我猜出来的。”

徐方亭一时迷惘,只能跟着他的思路走:“陪读那就是要——”

“办证,市妇幼可以评残,我挂号的时候看到有这一项,”谈韵之明明白白叹气,“班主任也没明说,就说相关手续和证明她给打听清楚再告诉我。”

徐方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要说安慰,其实她们在痛苦面前是一体的,现在谁也不比谁坚强。

然而谈韵之接下来的话,更是摧毁这份最后的意志。

“我都跟她坦白了,”谈韵之笑了一声,听起来跟哭似的,眼睛的反光比之前晶亮多一些,“我说谈嘉秧2岁就确诊,干预了6年,怕被歧视一直不敢说。”

徐方亭一时怔住,可能像谈嘉秧班主任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一样,不知道该悲悯谈嘉秧的遭遇,还是感慨谈韵之交底的勇气。

孩子像是家长的分/身,公开孩子的残缺,像承认自己的无能一样,都叫人难以承受。

“班主任、怎么说?”

“她没怎么说,”谈韵之声音隐隐带上哭腔,“她说理解家长想隐瞒的心理,也说我应该早告诉她,让谈嘉秧接受更多帮助。报应吧,幼儿园大规模筛查那次如果直接坦白,就不会这样难了,谈嘉秧进步也能大些……”

“别这么说,”徐方亭打断他,眼眶发涩,“说与不说都有各自的利弊。万一那时候公开,周围要是有点流言蜚语,你出国后我一个人可能承受不来。”

“公开也许我就不会出国,”谈韵之又笑两声,灰蒙灯光终于无法掩盖眼眶里的红,“我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

湿润的红色仿佛星火,引爆了她一腔相似的情愫。

徐方亭吸了吸鼻子,更像坐实了抽泣,不由往手背蹭了蹭眼角。当她被心有灵犀拥进他的怀抱,她便不管不顾抽噎起来。

“别哭,最难的一步已经迈过去了,”谈韵之轻拍她的脊背,更像安慰自己,反倒激出胸膛更多的湿润,“还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