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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510)

108诊室里一共三个白大褂,都是女人,副主任步入中年,另外两个看着像实习生。

副主任让谈韵之说明情况,谈韵之便交代班主任反馈的信息。

“集体意识不强具体有什么表现?”她开始询问细节。

“做集体操没有按吩咐站好配合,跑到一边跟人疯玩。”

谈韵之讲话时,谈嘉秧垂眼在桌沿推玩具车,刚好桌角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他无意将车推进洞里,给谈韵之眼疾手快捞住,他发现了乐趣,自顾自哈哈笑着从谈韵之掌心把车扒拉回来,重新推进洞。

副主任若有所思点头,问:“他不做操是跑到一边跟别人玩吗?”

“对,班上有两个同样调皮的同学,只要三个人疯起来,一个老师很难控制场面。”

谈韵之如实回答,才后知后觉她想强调的内容:在孤独症的临床诊断和科普上,有一条参考标准便是闭娃会离开队伍,一个人到一边自娱自乐。

谈嘉秧无疑擦边而过。

副主任又问谈嘉秧有没有固定的玩伴以及平时跟同龄人交流的方式。

谈韵之久病成医,几乎可以猜知她问出每一个问题的动机,但被问及以前有没有来医院看过这个问题,他大言不惭说没有。

副主任在交谈的同时敲键盘记录,旁边两个实习生之一已经背过身,偷偷玩起手机。

副主任询问居多,一直没给出明确诊断,听说谈嘉秧两岁才开始说话,立刻问:“他平常说话是什么样子,有没有鹦鹉学舌式,就是别人讲一句,他重复一句?”

医生又问到了典型之上。

“没有。”谈韵之说,即使曾经如此,那也是久远的过去式。

副主任要亲自确认,欠身压低视线,试图与谈嘉秧的目光持平,问了名字、年龄、学校和所读年级,都给回答上了。

美中不足的是从头到尾几乎没有目光接触。

副主任又问平常最喜欢什么,谈嘉秧已经跑到角落的矮桌拼搭塑料大积木。

谈韵之只好替他回答:“喜欢玩车。”

确切地说应该是汽车上会转动的轮子。

但这一特征太过典型,一旦坦白,谈嘉秧离“谈闭秧”只差医生按下回车键。

如果医生或者班主任跟他确认,“谈嘉秧有孤独症谱系障碍吧”,他会默认;但要他亲口坦白,实在太过艰难,仿佛要将谈嘉秧推上打亮聚光灯的舞台,供人围观与议论。

副主任询问谈嘉秧玩车的方式,有没有执迷于同一种玩法,收到了否认。

“你平常跟他说话,会不会发现他看你的眼神比同龄人少?”

“有点。”谈韵之下意识回答,这是谈嘉秧突出的特点,他能用语言或动作回应人,但依旧缺乏必要的对视。

缺乏对视是医生的一个诊断参考,谈韵之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看人顶多会被当成不礼貌或不真诚,他别有所图才会盯着别人的眼睛。

副主任果然看出破绽,飞快敲几下键盘,确认道:“他说话是跟人目光交流相对同龄孩子比较少,是不是?”

“是……”谈韵之只能认了。

副主任没说这样有什么毛病,继续问:“你平常叫他,他会回应你吗?”

呼名不应,这又是孤独症诊断参考之一。

“一般会,除非他玩玩具入迷。”谈韵之笃定道,这可是谈嘉秧一直在学习和巩固的社交技能。

副主任说:“平常怎么叫他?”

谈韵之便扭头叫道:“谈嘉秧。”

“嗯?”谈嘉秧闻声扭头,迷惑扫了四个大人一眼,跟小鹿一样楚楚又无辜。

四个大人不约而同莞尔,谈韵之是欣慰,其他人可能单纯给童真触动。

副主任随机问谈嘉秧在干什么,搭什么积木,谈嘉秧依旧不看人,但都能回答上。

副主任最后敲几下键盘,打印机开始工作,她取出一张淡绿处置单,签名递过来,让他去护士站约时间评估。

至于结论性的东西,一个字也没说。

谈韵之得要一个说法,虽然只是明知故问:“医生,他是什么问题?”

“先评估,”副主任仍旧保守道,“评估出结果后才能确定,好吗?”

谈韵之便喊谈嘉秧离开,幸好积木对他吸引力变弱,他没有如在游乐场一般流连忘返。

谈嘉秧随意掠白大褂一眼,挥挥手,说的仍然是几年不变的“拜拜”,几乎没用过“再见”。

谈韵之把淡绿的处置单拍了随手发给徐方亭,8项评定的费用轻松上四位数。他给谈嘉秧买了商业保险,每次从社保里面扣除的一部分费用还可以报销回来——虽然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但他从来不报销谈嘉秧看精神疾病的这部分。

他还没研究透,万一谈嘉秧办了残疾证,保险项目是不是有所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