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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41)

“没事,让他撕吧,锻炼精细,老师说的。”

谈韵之望向颁布大赦令的指挥官,她手里正好叠着一条嫩黄色小内,眼前莫名浮现她替他叠整裤衩的场景——他从来没见过过程,只享受整齐的结果。

他不得不扭开头,“什么时候开始教的,我又不知道。”

“某天老师跟我提了一下,只是课堂小游戏,没有特意去学。谈嘉秧会撕,就是不懂听指令地撕,”徐方亭把一沓衣服收进她的衣柜,“老师每天教和复习的内容都是那几样,加新内容或者有明显进步才会跟我说一下。这些小孩学得很慢,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进步。让老师天天跟家长汇报也不太现实。”

谈韵之内心妥协,嘴巴像死鸭子,指挥谈嘉秧道:“谈嘉秧,纸片,丢垃圾桶。”

谈嘉秧撕到无法可撕,腻味了,回应丢垃圾的指令弹无虚发。但他只丢了手上的,地板掉的没理会。

谈韵之给他示范一遍,他倒也知道模仿。

谈韵之站久了,坐到椅子上,一条胳膊搭桌面,说:“你坐什么车回去?”

“就是那种旅游大巴,你知道吧?”

谈韵之说:“哦,当然,每年春节后和暑假我们家工厂会包一辆车到舟岸去招工,直接一车拉过来。”

“我见过,直接把招工牌子挂在车外面,跟我长大的小姐妹初中毕业就是这样来这边的。”

这种招工模式多靠同乡间互相介绍,每年源源不断向大城市输送廉价劳动力。

徐方亭酸溜溜的,那年暑假她还“斥巨资”给孟蝶买了桶装泡面,路上六七个小时,她总要吃东西,要知道平常她们最多买实惠的袋装版。

今年暑假她也差点上了那样的旅游大巴,决然想不到会跟一个承包大巴的人和平对话。

徐方亭不太想跟人诉穷,谈韵之也不是一个合适对象。

气氛因为差距变得艰涩。

谈韵之也有点干巴巴地说:“要是通动车就好了。”

幸好两人之间有一个小孩,徐方亭拉过谈嘉秧的手说:“谈嘉秧,走,跟阿姨一起叠衣服。”

*

出发这天,徐方亭也给自己准备一桶泡面。大巴车属于私人运营,一般只是象征性进站接客,出了站沿路陆陆续续捎上人。

此时属于回乡淡季,徐方亭找出两个月前大巴车的名片,提前一天联系上司机,正巧路线经过榕庭居附近那条双向8车道的大道,可以在路边上车。

这天早上,5点多天光蒙蒙,徐方亭上车时,已经坐了七八个人。

车厢内透着一股皮革混合清新剂的异味,徐方亭本不晕车,这会也给爆出一身鸡皮疙瘩。

找了中段靠窗位置坐下,徐方亭调整空调,想眯一会回笼觉,大概刚出发太亢奋,没睡成。

她塞着耳机,眺望窗外,老旧矮楼偶尔出现,像蛀齿在林立高楼中苟延残喘。

大巴舒适度远不及谈家人的私家车,却是她花钱购置的一小席空间,短暂属于她,这才是她可把握的生活。

大巴渐渐接满人,徐方亭搂紧自己的背包,跟着车身颤晃,迷迷糊糊睡过去。

到达舟岸市已近中午,徐方亭乘公车去人民医院。这一路公车穿城而过,可以抵达她的高中,但她中途便下车了。

徐燕萍已经在医院蜗居三月,估计下周可以出院,但徐方亭没有假期,就连这一次回来,徐燕萍嘴上也说不需要。

“回来呆的时间还没搭车多,留那几百块车费买点好吃的吧。”

徐燕萍这套说辞从她上高中就说到现在,当她坚持说要回时,徐燕萍倒也没反对,只说“你想回就回吧”。

当徐方亭真的出现在病床边,徐燕萍笑出泪花,问她搭车累不累。

徐方亭说还好。

家里条件请不起护工,平常徐方亭舅妈来陪护。徐方亭舅舅天生跛脚,四十多岁才跟这个没了老公的女人结婚,两人平时在家务农,加上照料她哥拿点生活费,因为自己没有孩子,日子还算凑合。

可舅妈劳动力比舅舅强,总想回田里做工,舅舅一个残疾男人又不方便照顾徐燕萍,三个人间经常吵架,又改变不了局面。

这下徐方亭暂时来接班,舅妈得空回家一天,便当着她的面说:“亭亭,你劝劝你妈,平常多吃点青菜。不然整天便秘,开塞露都不管用,还得我上手给她抠。你说我容易吗?”

徐燕萍撇开徐方亭叫道:“天天清水煮菜是人吃的吗,一点味道没有猪都吃不下,让你给我放点辣椒不放。”

徐方亭腹背受敌,一边是自己亲妈,一边是不可或缺的亲人,头皮发麻道:“妈,你就配合一下吧,生病的人怎么能吃辣椒呢。早点恢复,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