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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284)

徐方亭面色稍冷,把谈嘉秧拐走,远离闲话范围,手掌勾着他的下巴,问:“谈嘉秧,你为什么说‘哔哔’?”

谈嘉秧用一种调皮而欠扁的语调:“我就喜欢说‘哔哔’呀。”

徐方亭重新展颜,随口道:“你就是瞎哔哔。”

*

时逢盛夏,祥景苑门口的鸡蛋花又开了,徐方亭略作指引,谈嘉秧便说要下车捡一朵。

空调依然滴水,地上积了荷包蛋大小的一滩水。

徐方亭怂恿他用鸡蛋花接水,谈嘉秧没那么轻易上钩,反问她为什么。她说好玩,他说不要。“为什么”的小游戏一直玩到缪老师门口。

缪老师一人镇守屋里,很惊讶她的到来。

徐方亭不在的这一年,工作室经历了“小换血”。

奚老师准备生小孩,提前休假了,她的学生们借机去机构消耗每年的残联补贴;苏老师上个月回老家相亲结婚,彻底离开沁南,有一个学生转给了缪老师;另外有一位同是星春天的老师,在五彩星呆了一段时间,不堪职场明争暗斗,辞职加入工作室;缪老师依旧带着蓉蓉和谈嘉秧。

课前交谈匆匆,徐方亭先把谈嘉秧送进教室,免得一会下课晚,缪老师得挤地铁晚高峰。

徐方亭从朋友圈刷到罗应阿姨的小视频,得知她还在罗家,便跟她打听罗应现在在哪个机构。

她回舟岸后,阿姨发过几次早安图片,类似徐燕萍喜欢的风景静物表情包。她告诉阿姨很久才开机一次,没能及时回复,阿姨问了几句近况,后来除了逢年过节便没再发。

“噢,嘉秧阿姨——”罗应阿姨的语音总是以称呼开头,客气又热情,难怪能在东家家里一待好几年。

罗应在这边还有一些课,让新老师在周末上完,不打算再过来。他妈妈让去名号响亮的“双米”入股的一家幼儿园插小班,适应集体生活,据说那边有影子老师;然后经幼儿园老师推荐,到“双米”上小组课,那边称继续上一对一的个训对他助益不大,因为一对一课堂有老师盯着,他可以安坐,进入集体课,老师顾不上那么多小孩,他便忘了规矩,还是小组课适合他。

徐方亭只能连声应着:嗯,好,这样啊。

徐方亭又回到这个似乎遍地都是星宝的小世界,一年过去,星星们的境况好像有了变化,好像变化又不太大。

这一批小龄星宝变成学龄儿童,进入令人抓狂的青春期,变成大龄待业问题青年;新家长熬成老家长,下一批又涌出来,求医、问药,干预、治疗,坚持、放弃,一代又一代,拨云不见日。

谈嘉秧的一个小时在习惯与快乐中度过。

缪老师比小孩还喜欢买玩具,迷你抓娃娃机、收银机、太空沙盘、洗衣机等等,应有尽有,谈嘉秧非常努力完成任务,以获得奖励机会。

缪老师也才知道罗应准备放弃个训课,表情复杂,措辞委婉:“罗应上个训课都不是太规矩,有一次发脾气还直接一把推桌子,都差点撞到奚老师肚子——那会她挺着大肚子,吓死了都——所以奚老师后来都是侧着坐,就怕他又推过来。而且还有其他问题行为,一发脾气就躺地上砸脑袋……”

徐方亭讶然道:“我在星春天的时候就看到他这样,现在还是吗?”

“对啊!你也知道这样的小孩,哪那么容易改,”缪老师瘪嘴说,“认知提不上去,到小组课听不懂老师指令,也很难搞啊。他还不如早上个训,下午上小组课,太着急上幼儿园了——”

她们领着谈嘉秧出了电梯,拐出形同虚设的闸机,一条通道贯通大楼。另一出口离地铁站稍近,但缪老师每次都陪她们多走一段,然后从户外绕过大楼。

通道只有三家店:常年刚需的理发店,谈嘉秧很喜欢那个看经典的红蓝两色转灯;看着没什么客人但一直不倒的茶叶店;一个小铺面摆设了质地看着一般的玉器,但玻璃门紧闭,不见老板与客人;除此以外对侧摆放两个不同商家的快递柜。

缪老师还没说完,谈嘉秧忽然大叫一声:“姨姨,你看这是——”

他念出人民币上伟人的名字。

徐方亭和缪老师面面相觑,只见他指着玉器店里面伟人的椭圆相框,又大声叫了一遍。

缪老师诧异道:“行啊秧秧,你连这个都知道。”

徐方亭又把他下巴勾过来,使劲搓了搓肉乎乎的脸蛋:“谈嘉秧,谁告诉你的?”

谈嘉秧说:“外公告诉我的。”

“行吧,”徐方亭说,“还算个及格外公。”

缪老师抓紧时间,给她透露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便挥手告别。

谈嘉秧又跟人家笑眯眯:“缪老师,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