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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会唱歌(168)

两个人同时抬眼,目光擦出危险的火星,压抑中又浮起一丝尴尬。

徐方亭咬咬牙,痛下决心般问:“一开始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反感我吗,那样强硬对待谈嘉秧,我知道我性格比较要强,所以……”

“没有,”谈韵之怕犹豫暴露他其实在反感似的,立刻说,“当时……对孤独症一窍不通,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让我碰见良医。”

那股卖命恭维的语调又出来了,徐方亭无奈一笑,也不知道当受不当受。

谈韵之趁机问:“那你呢,对我第一感觉……不,第一印象,是不是很差劲?”

徐方亭笑了笑,半开玩笑道:“你在工资上那么慷慨,再差劲也差劲不到哪里去吧。”

谈韵之皱了皱鼻子道:“我就知道,你就是看在钱的份上!”

徐方亭并无恼怒,轻快道:“那出来讨生活嘛。”

谈韵之追问道:“那现在呢?不可能还是那样吧?”

徐方亭稍微收敛道:“只要不喝醉还好。”

“我喝酒也没把你怎么样啊,第一次连家门也没进,第二次我还……自己锁起来……”

最近的第二次正是这种微妙关系的源头,谈韵之忽然哑炮,懊恼说多了似的。

“不是……我看你两次都挺郁闷,然后大家同一屋檐下,我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啊,和谈嘉秧在一起就不好表现得太开心,所以……”

徐方亭随意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自个儿领会吧。

谈韵之的笑意眼里漫到嘴角,将她的话简化成:“噢,我不开心你也不开心啊。”

徐方亭挑不出严格的逻辑错误,扫了他一眼,那边的自得却半分不减。

她故意道:“喝酒容易变老哦,又老又丑。”

“……胡说。”

“还会记忆力下降。”

“我喝酒从没断片。”

“……”

从育儿过渡到己身,那点暧昧扩大了疆土,侵占他们之间大半空间。

谈韵之再继续装断片,便显得有点虚伪,只能下狠心道:“我以后不喝酒了。”

徐方亭不客气“嗯”了一声,道:“你每次喝完酒都显得有点傻傻的。”

谈韵之剑眉倒竖,瞠目道:“谁傻了!”

徐方亭微抬下颌,前头的不客气化为显而易见的揶揄:“要不你再试试抽皮带绑住自己的手?”

谈韵之下意识低头瞅了眼,讪讪道:“我现在没皮带。”

谁也没提拉手一事,刻意压下去的暧昧又如救生圈浮起。

徐方亭嗤笑一声,端起变凉的水灌了下去,然后起身说:“我准备睡了,天冷困得快。”

“小徐,”谈韵之抬头叫住她,眼里属于少年人的漫不经心尽数收敛,只留一股稚嫩的热忱,“别想太多,我们两个接手谈嘉秧的时候才多少岁啊,加起来刚刚达到高龄父母亲的门槛,别的35岁中年人还不一定有我们负责,能把一个自闭儿带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又不是神仙,第一次对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生命负责,哪会一帆风顺、一点错也不犯,儿童医院那么专业的地方,还推荐经颅磁治疗呢。”

刚才喝下温水,暖意现在才抵达胃部,徐方亭仿佛吞下一颗定心丸,四肢百骸跟着舒畅。

但仍有一丝微妙难以释怀,具体何处又琢磨不透。

她颔首轻声道:“你也早点睡吧。”

她往厨房放好瓷杯,转身回到卧室门口,脚步一顿,恍然大悟:明明是小东家和小阿姨的关系,怎么到了他嘴里,喻体就成了“父母”……

*

花费一周熟悉车标词库后,之前谈嘉秧跟着章老师学过结构助词“的”,徐方亭便给他拓展定语,在每个车标前加上颜色,比如“白色的保时捷”,“舅舅的车车是白色的保时捷”。

再到后来,两人沉默多于沟通——每天五点半出门,下课磨磨蹭蹭回到颐光春城差不多八点,奔波一个半小时,上课40分钟,徐方亭和谈嘉秧均有点人仰马翻之意。

徐方亭只要带上小孩,便失去对时间的控制力,是快是慢完全看谈嘉秧心情。

她尝试更换交通工具,直接打的,但路上时间缩短,等待间隙依然冗长。她才顿悟,并非交通工具的问题,时间安排和收效不合理,导致一种由内至外的疲惫。

她一个成年人都疲态尽显,更别说一个三岁小孩。

五彩星每隔一周的周三晚上会召开员工大会,意味着谈嘉秧的一节课要推至周六上午。以往的周末谈韵之会带她们外出闲逛大半天,这周一个早上给一节课冲掉,只能计划下午的时间。

谈韵之在附近找地方吃了饭,一起到学校踢球。

中午的田径场只有寥寥几人,入秋的草坪秃了毛,地皮隐然可见,过段时间足球场会限时开放,来进行冬天草皮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