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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果效应(9)

作者: 冷血无情毛毛腿 阅读记录

顾彦北都不记得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抱着他回顾宅的,只记得沈嘉树冻得像冰坨似的全身,和他无意识的低声哼怕。顾母看见他们这副样子,当即就哭了,好在顾父早就安排好了医生等着,沈嘉树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顾父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像是打碎了顾彦北所有的力气,他颓唐地跪在地上,衣衫染血,形容狼狈。也好在这是顾家名下的私人医院,不然这等豪门秘辛明天就要上头条了。

顾父问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公司的事情。年近半百的人,位高权重大半辈子,此刻说出口,声音竟然有几分颤抖:“你和那孩子在一起了?”

顾母本来要拦,听见这话,愣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流。

没什么好否认的,顾彦北低头承认了,说是。顾父抬起手杖狠狠抽到他背上,问:“多久了?”

“在一起是搬出顾宅以后,我强迫他的。”说完这句话,又挨了一杖,顾彦北挺直背脊,目光落在急救室亮起的红灯上:“喜欢他,是在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在沈嘉树才刚到顾家的时候。顾彦北被亲爹指派到意大利和那些黑手党周旋了大半年,晒得黝黑,好不容易逮着假期回了趟家想给顾母一个惊喜,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穿白衫黑裤的人坐在鱼池边,手里没轻重地往下扔着鱼食——如果没记错的话,池里那条星点斑纹龙鱼可是他去意大利之前才接到的,细养了个把月,才好不容易活下来。

龙鱼这东西本来就养着图个吉利,而且也金贵娇气,为了养活这么一条破鱼。顾彦北没少花心思。

顾彦北大步走过去,气势汹汹,抓着那人的一条胳膊就往后扯:“你——”

少年转过头来,一池清水的光波投射他过分精致的脸上,连颤动的睫羽上都坠着光点。他面嫩,看着才十六七岁的样子,浑身都白得不像话,细长胳膊被顾彦北握在手中,肤色对比鲜明。顾彦北怔了怔。

少年眨了一下眼,有点受惊的样子,如同森林里踩在干枯树叶上的小鹿,恐怕顾彦北一放开手他就要跑远。

樱花落地只需秒速五厘米,顾彦北当时要挣破皮肤的心跳又有多快?

顾彦北直视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一潭井水里,从身到心都不由自己了。心口仿佛有一座沉眠已久的火山开始咕咚咕咚苏醒,冒起腾腾的硫磺热气。导致他本来要责问的话转了个弯,结巴了一下,变成了:“你......小心掉下去。”

后来顾彦北才知道,这是沈家的小儿子。顾母同沈嘉树的母亲曾是大学同学,交情颇好,只是后来她们两人一个嫁与富商当起了豪门太太,一个嫁给了搞研究的高级工程师,联系便淡了些。

沈父沈母时常关在实验室里,家里的小儿子只有保姆照顾,沈嘉树又是个沉闷性子,沈母担心他长期一个人迟早要出事,于是才想到联系多年的好友,将沈嘉树托与他们照顾些时日。

顾母很心疼沈嘉树,知道他喜欢安静看书,便将三楼顾彦北的棋牌室和游戏厅全都改成了书房,搜罗了好些书本。大有一副要让沈嘉树长期住在顾宅的意图,还嘱咐顾彦北‘收起你那狗脾气,别招惹嘉树’。

沈嘉树,不爱说话,喜静,爱玩拼图和魔方——这是顾彦北观察了几天以后在自己的行程本上记下的。

除了顾母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以外,其他人他是一概不理的。顾彦北心里抓心挠肝似的痒,上赶着往沈嘉树面前凑了几回,左逗右哄,也没能哄他喊自己一声‘哥哥’。

后来他想了个损招,趁顾母不在的时候,就经常往三楼跑,腆着脸待在沈嘉树身边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小哑巴。沈嘉树就皱着眉看他,厌烦的情绪一目了然地挂在小脸上,眼仁像黑葡萄似的,一言不发地从顾彦北手中拿回拼图碎片,抿着唇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有时候顾彦北会坏心眼地将他的最后一块拼图藏起来,看他着急又气恼的样子,才没脸没皮地哄他,你叫我一声,叫我一声哥哥就还给你。

沈嘉树仰头看他,长长些的黑发软软地搭在他的眼睛上,那眼眶周围红了一圈,终于开口道:“还给我。”

顾彦北第一次听他说话,心里暗惊,原来他声带受伤是真的。沈嘉树的嗓子不像同龄人那样带着稚气的少年音,反而微微喑哑,像没有上松香的小提琴,但语调又软,和他的嗓音奇异地融合在一起,竟然不难听。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沈嘉树已经从他的口袋里把拼图拿走了。

顾彦北想起他发红地眼眶,后知后觉地给他说对不起。而沈嘉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脖颈弯着,骨头突出来一点点藏进衣领中,一条脊椎骨撑着薄薄的T恤——他实在瘦得过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