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重生］(87)

大沣河的好多人在丁老头家里吃席吃酒，他们好像忘记了，阿五是恶鬼的化身，王板是讨不到老婆的残疾老汉，他们吃酒划拳，都觉得这是门好事呢。

阿五在床上坐了一会，门外静悄悄的，再没有人搭理她。过了一会，她便睡着了，等她再醒来，那盖头还在她头上，她觉得闷，就把它拿下来。那是木头搭的屋子，就一张床，一张木桌，还有一个柜子，柜子旁还堆着几个积灰的箱子。她往窗外看了看，这屋子就在坡上呢，外面黑压压一片，月亮都出来了。

阿五嫁人了，大沣河的夜到了。

山底下黑压压的，只有树影在月亮底下动，阿五就看着窗外，外面很冷，但是星星很亮。阿五嫁人了，在她15岁的那个春天。她趴在窗上看着，想象不出她以后的生活，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那窗外是一片的黑，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明天还去捡豆子吗？她想。

骤然，那山底下有一点点的火光，阿五仔细一看，那火光正在动，看样子是有人上来了。阿五想，一定是王板回来了。阿五盯着那移动的火光，看着它从右边到左边，再从左边到右边。等阿五看到了人，已经到山坡子底下那条路了，他们要上来还得绕着山再走一圈，但山坡上的阿五已经看到他们了。

阿五看到丁老头举着火把，看到后面跟了十几个村民，他们提着粗绳、铁叉、木棍，脸色严峻，气势汹汹的往这赶了。不知怎么，阿五的心脏快速跳了起来。她看着，先是呆在了原地，接着，她直起了腰，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的双手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她的膝盖也突然发酸，突然站不起来了。她无法思考，但她的本能已经开始驱动她打开了包袱，她放弃思考了，她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了，她只知道，她也许马上要死了。

阿五打开包袱，放了两件从老周家带来的衣服，还有大姐和二姐送她的发簪，那队伍已经快挪到王家的主屋了，阿五翻箱倒柜，一点盘缠也搜刮不到，只有那个积灰的箱子里，压着一个漂亮的玉琉璃。阿五带上玉琉璃，系上包袱，主屋那突然传来王老太太哭天抢地的声音。阿五一惊，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那火光移过来，正对着屋里头的门，王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阿五便从窗外跳了出去。

来不及了。

她要逃。

她一定要逃。

阿五往那陡坡跑去，那里没有路，上下山的人从不往那过。她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就有无数多的脚步跑了起来。阿五慌了，大沣河的夜很黑，山里也很冷，树影斑驳，只有一丝丝的月光撒在路上，她跑啊跑，她只能一直跑，只要她跑赢，就能活下去了。

王板的家在大沣河的北山上，大沣河的人说，再往北边，就没有树了，那里有毛子，是黄头发绿眼睛的人。阿五就往南边跑去，南边就是大沣河城，再南边，就是大沣河，再南边，就不知道是什么了。阿五在坡上摔了好多跟头，那下山的坡很陡，谁看了都不敢往下跑，但阿五想活，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那坡她想也不想就跑下去了，摔了也不敢停，连滚带爬就又跑了。

那光在后面追她，男人的吼声很凶，她知道她一定要跑赢那道光。他们也许不敢下来，但阿五敢，只要她敢，她就能活。渐渐的，地就平了，到阿五捡豆子那块地了。

她下山了！

她拼命往城里跑去，后面的人没跟上来了。他们追的是阿五，但阿五追的是活命的机会。大沣河的人睡得很早，白天刚走过的很热闹的东西两条大街，铺子都关门了，大沣河的人都睡了，就连狗也不叫了。

阿五抄最近的路，她要穿过小镇，渡过大沣河。大沣河的人都不过这条河。阿五在风里跑，一直到前面的房子有光亮，她才发现她在娘娘庙门口。她知道娘娘庙，再过一阵子四月十八，就热闹了。娘娘庙里常年亮着烛光，阿五知道，自己还有一颗珠子在这里。

他们说自己是恶鬼的化身，那珠子就放在里面，好让神明镇着。那是跟着自己出娘胎的东西，阿五就跑进去，她看见那珠子放在一个黑匣子里，就在那案上呢。她顾不了什么，冲上去便把它拿了下来。再到门口，丁老头的声音就近了。

【快找！快找！好好的人！又让她给害死了！不能让她再这么害人了！今天就把这事结了！还大沣河一个清净！】

阿五躲在门后，等没了动静，又换了另一条路跑，她跑得很快，就往那大沣河边跑，她跑着跑着，突然旁边的一个街口，走过来一个人，他举着火把，看见阿五跑了过去，便招呼上人，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