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微光(49)

尹光上午离开后，一直到下午锻炼时间才出现在健身室，何灿在跑步，觉得浑身是力气，脸色微微泛红，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冒汗了。

“今天不练了？”

“你忙完了么？”开口说话喘气有点厉害。

“去观摩学习来着，小姨夫请了厉害的同学来讲课。”尹光靠在她跑步机器上，“速度很快了嘛。”

何灿露出骄傲的小表情，“今天江河和秦喜乐也会留下帮忙。”

尹光点头，“我算是监工了。”

“现在要不要讲故事？”

“那你跑慢点，我的故事很慢。”

何灿慢慢降速，一直到慢走的速度，“这样可以配你的故事么？”

尹光要讲的时候，何灿又开口，“先回答一个问题。”

“嗯。”

“今天为什么没有戴墨镜，是因为穿了棉拖鞋么？”

尹光乖巧点头，“开始故事时间了。”

“请。”

“我长大了一点，我爸的时间多了一些，我的学习很好，所以我爸也不管我学习，就开始带着我玩各种电子游戏，有的游戏带些英文，我看不懂，但是看我爸操作我就会了，后来跟我爸玩对抗的游戏，我经常能取胜，我们两人可以在家玩一天游戏，被我妈催着吃饭，睡觉，慢慢我就很黏我爸，节假日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在，我就趁着他午休时间去找他，门卫都认识我了。”尹光说着笑了，抬头看何灿。

她微微翘起嘴角。

尹光低下头继续讲，“除了教我篮球，打游戏，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要对妈妈特别好才可以，他经常不能陪我妈妈，就让我陪着妈妈去逛街，做头发，总之不能让妈妈有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能让妈妈太劳累，家务活我从小就干，我妈是家里的公主，但是他离开以后，我觉得我妈就不想当公主了，她学会很多事情，比以前更会照顾我。”

何灿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你哭了么？”

尹光没有回答，继续讲，“我记得我爸离开的前一天，跟我玩的游戏是俄罗斯方块，是我在电视上发现的游戏，可以比赛的那种，我总是赢，我爸叫我小兔崽子，我就每一局都超认真，绝对不给他翻盘的机会，最后真的是我赢了。”

“第二天，我被妈妈中途从学校接到医院，一路上她都握着我的手在哭，她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我觉得很烫。我就问她发了什么，但是我隐约猜到了。我妈的眼泪更是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尹光抽了一下鼻子。

何灿停下来拿纸巾给他塞手里。

尹光平复了一会，“到医院之后，他们把我爸从一个抽屉里拉出来，他的脸很白，我妈哭到失声，我掐着自己的大腿，叫了一声爸，他没有回答我，之前我每次叫他，他都回应一声儿子的，我后来不知道葬礼是怎么完成的，葬礼上那些表彰我一个也没听进去，我就跟着我妈我妈去哪我就去哪，葬礼结束后，我就把我自己藏在被子里，咬着牙哭，我爸说男人不能号啕大哭，太丢人。”

何灿继续给他递纸巾，她也曾多次这样哭过，没有人知道。

尹光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何灿拿手指轻轻抚平，“在黑夜里哭过的人都会变得无坚不摧的。”

“可是我并不想无坚不摧。”

何灿迅速抬手擦掉一颗还未成型的眼泪。

何灿你真的太自私了

四人填满货架，打扫完卫生，用了不到半小时，然后惬意地坐在吧台上喝饮料，欣赏外面的灯光。

灯红酒绿总是好看的。

“要不要这么拼呀。”秦喜乐凑上去看他在背什么。

江河大方给她展示，“下学期的，文言文太难背了，我得提前，不然老被罚抄。”

“卷死孩子了！”秦喜乐看向何灿，眼泪汪汪那种，“明天开始我要学物理了，你教我吧。”

何灿表示同情，“过年之后吧，我明天就要回川城了，你也可以让他们两个教你。”

尹光看过来，猝不及防的眼神。

“你上次不是说除夕前一天回去么？”秦喜乐问。

何灿对上尹光的目光，温柔一笑，“嗯，我妈工作提前完成就放假了。”

“你不是青原的么？”江河才反应过来。

“何灿老家是川城的。”秦喜乐解释，语气有点小骄傲，以为这里面就她知道，“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手机上说的没有意义。”

“新年快乐。”江河跟着说，拍尹光，“你还没说。”

“过年再说也来的及。”尹光收回目光看窗外。

秦喜乐心里吐槽，什么意思嘛，揽上何灿的胳膊，又说一遍，“何灿，新年快乐，不止新年，每一天都要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江河也是新年快乐。”何灿也故意不给尹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