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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40)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王著隔得远,难以看到那书上字样,只见张易将书卷在太子眼前一晃,那厢脸便白了,颓然跌坐椅上,只是用手遮住眼,不忍再看,却挡不住张易语声句句传到心底:“殿下存了这样的念头,若传出去,便足以诛心了!”“枢使!”太子霍然起身,再忍不得,嘴唇颤动了几下,眼泪便滴答淌落:“事到如今,当真全无退路吗?”见他柔懦模样,张易亦有几分心软,出口之言却做利刃,句句戳他心口:“不然呢?殿下也想做戾太子吗?”“放肆!”太子厉声道,语气凌厉,却敌不过张易咄咄相逼,那厢似冶艳的狂花,步步招摇而来,开在无可回头的末路:“事到如今,殿下还想着退路?张某今日至此,便从未想过退路!殿下如若后悔,尽可向陛下举发张易!我张易包藏祸心!我张易诱人作乱!我张易私藏要犯!……王著!”

一声如惊雷,自天顶劈下,太子呼吸一滞,只见一道身影迅如闪电,堪堪掠至眼前,着眼一瞧,身底跪着的汉子已摘下笠帽,一双眸子亦如电光般精亮,灼灼盯住自己,恰如从地底钻出的幽魂:“在下王著,谢殿下救命之恩!”

“你、你、你是……?我、我何曾……?”太子摇头看他,一时却像见鬼,只步步后退,满脸不可置信,直到退到墙根,才恍然大悟,惊惧顿作恼怒,厉声指向那人:“张易!你好大的胆子!”

张易无奈一笑,也在王著身边跪倒:“殿下要做得大事,总要有个帮衬。”他低眉顺眼,又化作平素柔顺情态,让身旁王著也不由失神,直到此时才悟到什么:如若张易所言为真,刚刚太子见了自己,为何失态至此?

他突然不敢去看张易。

“古有千金买骨,以待良才,而今殿下不惜忤逆圣上,亦仗义相救。王著一身悉从殿下差遣,必杀狗贼,以报深恩。”

王著跪叩于地,按照张易所教原话,一字一字吐出,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听来却说不出的怪异。他下意识按按胸膛,听着那并非发自心声的话语,一时只觉无比陌生——自己竟像一个死去的人了。

院内冷风乍起,吹得枯叶纷飞,太子衣角亦翩然舞动,王著抬头仰望,那人却似乘风而起的仙人,高高在上的俯视自己,而自己,不过是被命运之手随意拨弄的蝼蚁。

“好个张枢使,难得为本宫用心至此。”太子再坐下时,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淡漠睨视二人,脸上似笑非笑。张易抬头望他神情,忽然觉得一阵发慌,可事已至此,自己才是当真没有退路了。他深深埋下头,跪叩在太子脚底,“圣上既命臣辅佐殿下,臣自当披肝沥胆,尽心竭力。”

“好个披肝沥胆!”太子冷笑重复,语声竟有些凄凉,他顿了顿,忽然俯身,抚了抚张易发髻,张易冷不防同他相对,脸上却倏地变色,只觉他偶然瞥来的神情,像极了深宫里的皇帝。

“只是阿合马那厮精明至极,日夜有数十护卫相随,旁人难以近身。本宫便想做得大事,想来也是不易,”太子缓缓说着,面色似带忧愁,待看向王著,目光又是转冷,“虽有义士效法荆轲舍身相助,又哪里能寻到一个樊於期呢!”

太子忽又瞥向张易,满脸质询,那厢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便倾身上前,拉住太子的手轻轻一吻,“阿合马平素最惧何人?”太子怔然无言,似被那吻烫到,手也不自觉一颤,想要收回,却被张易强硬掣住,望定他一字一顿开口,“那所谓的樊於期,还能是谁?自然是太子殿下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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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前面两处*唱段引自元杂剧《墙头马上》;第三处*引自《资治通鉴》。

第28章

直待坐回车里,王著心头仍是突突直跳,想到刚才张易的惊天谋划,不仅太子惊得脸白,他王著亦是胆寒不止。可是口出狂言那人,此刻却似被抽去脊骨一般,软塌塌靠他肩上,累得睁不开眼,随着车驾一颠一簸,很快睡着了。

“凛凛寒风刮,扬扬大雪飘。如银河滚下飞虹瀑,似玉龙喷出梨花落,比白云满地无人扫,我则见败残鳞甲满天飞,抵多少西风落叶长安道。”*

回程仍是经过海子和钟鼓楼,周边瓦舍唱了一天仍是未歇,此时尚未入冬,那苍凉曲词倒似把冬寒早早送来了。临近傍晚,寒意更甚,北风卷过长街,吹得人身上一阵寒似一阵。

“凭着我五陵豪气,不信道一生穷暴。夫子抱麒麟而哭生不遇时。我若生在春秋那时,英雄志登时宣召。凭着满腹才调,非咱心傲。论勇呵那里说卞庄强,论武呵也不数廉颇会,论文呵怎肯比子产高,沦智呵我敢和伍子胥临潼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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