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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24)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月轮高悬,照见岛上具具血尸,炎炎夏日竟觉森冷刺骨,只觉那月亮也挂上了血色。王著杀退倭人,又不放心搜寻一番,生怕落下带伤同袍,可是荒凉岛屿也只剩残肢断体,再无活人。他心乱如麻,连胜负也无暇计较,只觉疲累,放声呼喊一阵,空荡岛屿却无回音,兀自等了半晌,终是不再留恋,牵过马来欲翻身而上,却忽地被什么掣住,“谁!”王著正欲拔刀,却觉怀中被人猛地一撞,刀刃几是擦破他颈子,可那人浑然不觉,仍是死死抱住王著,口中呜咽失语。王著心下一震,双手往怀中一探,凄清月色下,少年那带泪面庞正被他好端端地捧在手里。

“愣小子,你倒是命大!”王著又惊又喜,却止不住阵阵心酸,却也忍泪笑着,用手刮刮他湿润鼻头。少年仍是不语,任他在面上来回摩挲,只待王著慌神叫他,才恍惚抬眸,正对上王著含泪笑眼,心中忽地一颤,又慌地低头,猛地一口咬在他手上,“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第16章

宋芜抱着他哭了许久,王著哄劝不得,又怕耽搁时辰,遂把少年捞上马背抱在胸前,打马往船上奔去。少年似受了惊,一路不言不语,只紧紧搂着他脖子,借着月光怔怔看他嶙峋侧脸。直待到了海岸才被王著放下马,依依不舍地松开。

咸风卷着海潮涌上岸头,稍稍洗去白日的血腥,宋芜跟在王著身后亦步亦趋,只觉自己完全被那高大身影罩住。他故意放慢了步伐,只求这一路走得长些、再长些。海浪哗啦啦又褪去了,露出了裸露的滩涂,少年盯了一眼,只觉心里一角也被隐然掀开,忽地低低一叫,抱住头慢慢蹲下就止步不前。

“怎么了?”王著听声回头,却见宋芜蜷在海滩一角,如一只离群的小兽。心头蓦地一软,当即过去把人捞起,却被少年凶狠砸开:“别碰我!”“宋芜!”王著诧异问他,少年抬起脸,月光下泪痕盈盈闪光,却似藏着满腹心事。王著哪里知道他心里所想,只当他被白日血战吓到了,遂大笑着把他搂进怀里,一下下轻抚他后背:“怎么?这样就怕了,这么胆小还出海做甚么!”少年被他这般抚弄,心头越发烦躁,只觉心里长满了荒草,忍了片刻终于推开,丢下王著便一路小跑回船。王著也不追他,大叫他名字不应,便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回来。

回船后正见忻都立在舵楼旁,面色阴沉如水。王著瞅了一眼,心头莫名一怵,拱手叫了声“元帅”,便想回去,却被唤住:“王著!”王著当即立定不动,忻都慢慢踱到他面前:“你可知今日我军伤亡几何?”王著缓缓抬眼,恰见忻都阴冷笑意,只困惑摇头,忻都眉毛一耸,当即作色:“我军共计四万,上岛作战两万,如今回来的不过十之二三!如此伤亡,到底是谁的过错!”王著哪料他突然发作,一时懵了,愣了好久才醒悟过来,忻都已劈头骂道:“诸军联合作战,独你王著贪功冒进,擅自分兵追袭,乃至我军遭袭!说到底这又是谁的过错!”见忻都发作,船上早已聚众成群,团团围观,齐齐看王著遭训,王著抬头逐一看去,却无一人出声,任忻都颠覆黑白,遂冷笑道:“若无元帅指令,王著岂敢擅自分兵?”忻都闻言更怒,霍地拔出刀来,直架到王著颈上:“尔仗着枢使撑腰,自不把本帅放在眼里,可战场之上岂容你一人逞性?”那雪亮刀光逼在眼底,冷风便往脖子里钻,王著眼也不眨,只道:“军令如山莫敢不从,元帅若要因此斩我,头颅拿去便是!”见他分毫不惧,忻都恼羞成怒,却也无可奈何,遂掷下刀恨恨道:“看在枢使情面,权且饶你一次,隔日再战,若不能戴罪立功,便当提头来见!”

王著想要反驳,看看忻都气色,终是忍下,点点头便转身回船,一路冲进船舱,负气跌在床板上,同舱的兄弟见他满腹委屈,遂安慰道:“元帅的脾气谁人不知?今日首战不利,自然是满腹窝囊气,总要找个由头不是?这军中,出错也都是小的们的错,岂有长官做错的道理?”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救援有功却被一笔抹杀,反而担上个贪功专擅的罪名,教他如何能忍?王著闷闷不答,把被子一蒙,只想一头睡去,把这些腌臜烂事全都抛在海里。那人见他不再言语,却也懒得再劝,遂起身拐到隔壁,倒头睡下:“这出海呦,功劳是不要想了,能活命回去便是福气!”王著听他这话,心头更是发闷,辗转难以入睡,半梦半醒间又猛地想到一句:“你最好死在外头!”他一个激灵正欲醒来,恍惚又听到那熟悉叱骂,“忻都多少还算个人物!到了海上没人帮你!能不能活着回来看你造化!”他猛地坐起身,想到今日际遇,又觉胸臆闷痛:忻都算个什么人物?那人如此安排,岂欲害他?若要害他,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只在床上意乱情迷的时候,便可一刀夺他性命。若当真要害他,又何苦陪他上床,他王著又算个什么人物?值得张枢使以身为饵,任他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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