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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神的自觉(26)

作者: 文选与文 阅读记录

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又回头道:“把你那篇文章好好改改,师父喜欢有理有据,那些拼凑的东西,别要了。”

栖缅目送源时丰离去,相识以来第一次,她觉得这个师兄如此遥远。也许,是她仗着师兄的帮衬而忽视了应有的距离,活该得些报应。

照着师兄的暗示,栖缅在巫神庙里找个地方修改文章。师父肯定过的地方,她要加以润色;师父批评的地方,能删则删,能改则改。记得师父说过文在精不在长,犹如兵贵精不贵多。于是,一番修改下来,只余下五六百字。

栖缅盯着那五六百字,只觉得篇幅太短,似未能表达自己的看法,亦未可表现自己的勤恳。她思来想去,东添西凑,硬生生又弄成了四千多字,这才恭恭敬敬地誊写一遍,呈到师父面前。

源弘謇那时该是在处理公务,他见栖缅来了,便将公务放下,读起栖缅的文章来。大概的意思都已经见过,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便轻轻放下,“有些见地,只是年纪轻轻空发议论,不好,要说点实在的。”

栖缅听了,心下失望,然而没有挨骂,倒是一桩喜事,便垂首告退了。

待栖缅离开,源弘謇对侍立一旁的源时丰道:“玉不琢不成器,栖缅这孩子,到底是个急性子。”

“可这栖缅,却是父亲最少责备的弟子。”

源时丰立刻接上了父亲的话,他是源弘謇诸子中唯一一个长期侍奉左右的,故而父子间的默契,非他人可比。

源弘謇抚着胡须,道:“你认为为父偏心?”

源时丰道:“孩儿怎敢?可这人心,到底是偏着长的。便是孩儿自己,也要犯个偏心的毛病。”

源弘謇笑笑,道:“既如此,你就继续给栖缅送些书。记住,要引导栖缅赞成咱们的政见。”

“父亲可是要栖缅入宫侍奉主上?”

“不可说,不可说呀。”

不可说,说了未必可,说了未必灵验,只怕隔墙有耳,入了他人心中。源时丰也自顾自地笑了。

“朝局的事,栖缅知道多少?”

源时丰忙回禀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栖缅到底是圣母后裔,有些事,一点就通。”

源弘謇思量着,面色沉了下来,“近来局势愈发紧张,文尚仪是个鲁莽小子,只怕会教唆主上做出骇人听闻的事。咱们,不可不防。”

源时丰道:“文尚仪身为卫将军,手握禁兵,宿卫神宫,一旦有事,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中秋之宴快到了,那时满朝神官、文臣、武将,十八勋旧里有身份有地位的,都会齐聚宫中。若是此时发生什么,后果不可逆料。”

源弘謇叹道:“你都能看出来的事,那些老狐狸自然明白。这办事,得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事情成了,也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

源时丰试探着问:“父亲以为,文尚仪真敢动手?”

源弘謇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叹息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源时丰心中明了,不再问了。

片刻之后,巫神庙本堂祭司派人过来请源弘謇过去议事,源弘謇应了,只说自己去,令源时丰在这候着。

源时丰瞧着只剩自己一人的屋子,步子不由挪动到了书桌前,那里摆放着尚未批复的文书。他小心翼翼地翻了翻,抽出一份要紧的瞧了,不由眉头紧锁,轻轻地放了回去。侍奉父亲多年,到底不是什么事都能知道的。

栖缅写的文章整齐地叠在一旁,源时丰拿来瞧了,却是把眉头舒展开。对于源弘謇收栖缅为徒一事,他始终未能释怀。虽然那日父子相对,得了回复,到底不是想要的答案。

源时丰是源弘謇最小的儿子,外界一直传他最受宠,他也曾这么以为。如今看来,父亲对儿子的宠爱,也是有区别的。中秋之宴就要到了,到时候侍奉源弘謇赴宴的,不会是他源时丰。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耿耿于怀。

在源弘謇回来之前,源时丰一个人想了许多。他觉得自己今天失态了,在栖缅面前如此,在父亲面前也是如此,这实在不应该。他仔细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到底是哪一件事刺激了他?

忽然,源时丰眼前一亮,恍然大悟。他想要用拳头狠狠地砸桌子,到底在碰到桌子前停住,于是拳头转了个方向,狠狠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虽眉头紧锁,却不闻一声。

源弘謇回来时,看到一切如常的儿子,便径直回到座位上,提笔连着写了几封书信,然后交给源时丰,“你派人把这几封信送出去,这是天大的事,不可怠慢。”

源时丰接过信,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