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神的自觉(123)

就在她给一棵小树修皮的时候，平恩侯澹台维翰来了，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一个源时丰，后面还有几个黑衣武士。

“这是隐士的日子啊。”平恩侯轻轻感叹。

栖缅赶紧停下手头的活，来不及换衣服，只好就这样拜见平恩侯，向侯爷请罪。

“突然到访，是我的不是，只是奉了神谕，不敢耽误时辰。”平恩侯解释说，他奉神烻之令，召栖缅入宫觐见。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栖缅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只把眼睛看着源时丰，希望他能说句话。

“师父已经知道了，神谕不可违，你随侯爷即可入宫吧。”

栖缅是奉源弘謇的命令在这儿度日的，只要源弘謇发话了，她才好光明正大的离开，既然源时丰这样说，源弘謇这一关便是过了。

于是，栖缅跟着平恩侯下了山，直接前往昭明神宫。路上急，没有到郁林神庙向源弘謇道别，她一颗心胡乱跳个不停。

平恩侯只说神烻召见，至于其他，是一个字也没说，弄得栖缅十分惶恐。神烻到底为什么召见她？神烻不是病了许久，是好了还是病重了？若是好了，是神国的福气，否则，以栖缅这样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个时候吧。

倘若神烻真是大好了，她这么急着召见栖缅，有是为了什么？由平恩侯亲自传达神谕，这一点就已经能说明不同寻常。那么，到底是为什么事呢？

栖缅与平恩侯同乘一辆马车，她脸上的焦虑，自然落在平恩侯眼中。

“别担心，随机应变即可。”

这是平恩侯一路上说的唯一一句安慰的话，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事实上还起了反作用。

“随机应变”，栖缅思量着这个词，一颗心更乱。既然是随机应变，只怕平恩侯也未必知道神烻这次召见的目的，那就更令人焦虑了。

栖缅仔细回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似乎没犯什么大的错，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能吸引神烻的注意力，所以，到底为什么召见？

怀着难以言说的焦虑，栖缅抬头看了一眼昭明神宫的大门，她还想明白，就已经到这儿了，既然没有退路，就硬着头皮上吧。

踏着昭明神宫的地砖，栖缅能感觉到它们的冷硬，她不由想起上次离宫的情形，那时，内心同样惶恐不安吧。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平静地面对一切？

栖缅迈开步子，跟在平恩侯身后，不紧不慢地步入大殿，这是神烻第一次召见她的地方。不同的是，这次没有文尚仪，大殿两侧立着以大祭司和首座长老为首的神国元老，那种莫名的压力，让栖缅觉得压抑。

大殿深处，正中央的位置垂着帘子，帘子后面摆着宝座，宝座上端坐着神国的领袖——第二十九代神尊神烻，隔着帘子，无法看清她的脸，更无法得知她脸上的表情。

“栖缅拜见主上。”

在尊长面前叫着自己的名字，栖缅已经习惯，她双膝跪地，双手至地，额头碰到了冰冷的地面，传来一丝凉意。

“免礼，请起。”

栖缅因为“请起”两个字，身子一颤，她缓缓站起来，听声音，神烻的病该是好了。她大胆用余光将大殿里的元老们都瞧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些个严肃的“老家伙”，一颗心忽然平静下来，微微发颤的身子就那么回到平常的状态。

“突然把你叫过来，可有吓到？”

“主上召见，是栖缅的荣幸，何来惊吓之说？”栖缅站在大殿中，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常些，她放慢了语速，她告诉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人。

“这时候看到你，真好。”

神烻的下一句话便令人琢磨不透了，“我许久没回故乡了，你呢，可有常回去？”

栖缅一边揣摩着神烻话里的意思，一边回禀道：“回主上，几个月前，栖缅回去过一次。”

神烻想要知道的事，应该用不着亲自发问吧，既然她这么问了，就不该怀着侥幸的心里说谎。栖缅这样想，就实话实说了。

“是嘛。”神烻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余韵不绝，“故乡，一切可好？”

故乡，一切可好？栖缅的心似乎被针猛地扎了一下，她看着大殿深处，很想透过帘子看到神烻的表情。她真的很想知道，神烻是以何种心情说这话的？

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栖缅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很有规律。她咬了下唇，上前一步，道：“神以四海为家，主上的故乡，便是天下，若问天下可好，这不是栖缅可以回答的。”

又是一段静默的时刻，良久，才听那帘子后边传来声音：“人，都是有私心的，神，也不例外，哪天回了洵都，替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