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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94)

“而且别说,妹妹高鼻深目长眉,看着的确有些像胡人。”

卫庭煦最后这番话令甄文君回去对镜照了一会儿。

以前她没怎么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可是这三年来发育成长的她样貌在渐渐蜕变。的确,她有些像胡人。这么一说,阿母也有点像胡人。

甄文君率先启程,单独带着四个护卫换成了胡商的装扮前往绥川。

在绥川地界内轻松地将五万车粮食全卖给了卫庭煦指定的一位姓洪的刺史。这位洪刺史和她讨价还价了两天才扣扣搜搜地交出十五万白银,将粮食全部买下。甄文君拿了银票回去交给卫庭煦,卫庭煦不要,说全给她了。

甄文君也没客气,立即将银票收好。要不是绥川太穷连个酒楼都没有,她当真想再来一次南崖金银市的疯狂采购。

既然没地方可花,甄文君便将银票都叠好了锁进自己的宝贝箱子里,以后总有能花的一日。箱中除了有厚厚一叠的银票之外,还有阿母的头发。当初谢家以此威逼甄文君,她收到后舍不得丢,珍惜地找了个锦囊装上。放进去时是青丝,再次打开时全部变白了。

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有了多大的成就,一想到下落不明的阿母她就难过。

只有找到阿母将她救出来,她这辈子才可能拥有真正的快乐。

此时已经在绥川的李延意收到了各路传来的书信整整三大摞,展开逐一阅之后爽朗大笑道:

“好个卫子卓,此计甚妙!”

尚书令左旭道:“殿下如此开怀,某斗胆一猜,可是和亲之事已经办妥?”

李延意道:“正是!她派遣的刺客当真神速,不到半月就绕到了送亲队伍之前,假扮成冲晋族人的模样将那和亲的德睦给杀了,放走几个回去报告给李举。而另一拨人换了身行头假扮成和亲队伍将那迎亲的王子淡的脑袋也割了下来,李举这厮恐怕还在他那太极殿上抻着脖子苦等呢!哈哈哈,这卫子卓当真是个妙人儿!”

大司农林权听完愁眉不展:“如此一来岂非会激怒冲晋首领?北边战事如今才得以喘息,若冲晋一怒之下集所有兵力攻打我大聿,我大聿武将稀缺,且刚从前线撤下五万残兵,恐怕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兵力更没有足够的粮草应战啊!眼下虽得了些钱粮,可既要赈灾平复民怨,殿下你又大手笔的犒赏将士,如今更是所剩无几,殿下……”

李延意毫不在意地一挥手道:“冲晋首领有二十八个儿子,杀了这一个还有一大把,他若是个会因小失大因一时之怒而不顾大局之人,也不可能率领四大胡族与我们打这么些年。更何况,咱们与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拉锯战还不明白吗?四大胡族从来都是春日鸣金收兵,过了秋收又继续开战,你当他们为何如此?我大聿四季分明不似他们北边的四大胡族一年里六个月的冬天,他们一个个都是雪地里光膀子打架冰湖里游泳长大的,冬日里行军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可对我大聿的将士们而言非常不适。如今李举想要和亲平战,冲晋首领为何一下子就应了?因为春暖花开了,他们也要回去放牧休养生息,想必他们不会为了一个王子而废了春日里珍贵肥美的春草。而且那和亲书上除了一个不知道哪儿刨出来的小娘子封了个德睦的名号外,还有大聿北边三郡和一百万黄金以及每年八百万车的粮食进献!李举倒是好大手笔,他可知这一许诺中带着多少谄媚带着多少百姓血汗!堂堂大聿竟要给一群未开化的胡子缴纳贡品?那帮自诩清流正义之士,可曾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辱没祖宗的到底是他李举还是我李延意?!”

李延意越说越气,一脚踹飞了矮桌,笔墨竹简呼啦一下子撒了一地。

见李延意动气,左旭和林权忙齐声道;“殿下息怒。”

尚书令左旭道:“殿下,我们何不趁此良机将北方三郡夺回?”

李延意转怒为笑道:“令君与子卓不谋而合了。此前子卓跟我要了三万精兵,趁着德睦还未抵达之时便已经埋伏等待时机。和亲之事让冲晋疏于防备,待王子淡被杀之事传回到冲晋首领耳中之时,三万精兵迅速出击,杀了对方个出其不意手忙脚乱。其余两万兵马和我又征调去的三万部曲里应外合,三郡已经拿下。”说起此事李延意颇有滋味地品味其中关节趣味,半晌才对左旭道,“左令君,快帮我给李举送一份奏疏,大大恭贺天子大捷之喜!哈哈哈哈!”

第66章 神初九年

李举已经两夜没有合眼了, 连皇后都来过御书房两回, 送了一堆的补品过来,劝天子保重龙体。

可他睡不着, 也不敢睡。

前日他不过午间小憩, 竟梦见了大聿边防失守, 彪悍的胡族战马长驱直入, 没有一名武将能够抵挡。汝宁城沦陷, 整个禁苑成了一片火海, 他和皇后无路可逃,被烧成了焦炭。

醒来之后李举万分憔悴,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尽管谢扶宸的信件上说暗自征兵之事进行得还算顺利, 可李举总觉得李延意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然而国丈冯坤那边带来的消息说李延意在南崖兴风作浪且全身而退之后继续往绥川去了,一路上马不停蹄几乎连修整的时间都没有, 看来对绥川是势在必得。

先前卫子匀想去绥川赈灾立功, 谢扶宸一记妙计将他拖了回来, 就差一点儿就能要了他的脑袋。虽然这脑袋没砍成,不过如今绥川一事总算是落入了李举之手。国丈冯坤的外甥洪瑷出任绥川刺史,早就已经抵达绥川,正在积极筹粮救灾。他这位外甥年轻有为,文章锦绣熟稔兵法,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的奇才。冯坤对他的期许很高, 甚至将他向李举引荐过。李举很喜欢少年老成办事稳妥的洪瑷, 打算以绥川赈灾一事为跳板, 大力提拔他。如今卫家和长孙家势头极猛, 尚书令的一职被他们夺去令左旭出任,本就让李举非常不爽,正是在本就单薄的天子羽翼上又狠狠地划上一刀。在他身侧的一干人等全都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臣,大多数沉疴难愈,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李举必须迅速培养中坚力量,注入更新鲜的血液。绥川之争已在眼前,而和亲的队伍早已经出了北海关,冲晋的和书似乎来得慢了些。所有的事情都悬在空中,李举的一颗心也半悬着,吃不下睡不着,只盼一切顺利。

李举心中烦闷,拿起桌上茶碗时却发现茶汤早已凉透,视线一瞥发现一旁伺候的小黄门竟悄悄地打起瞌睡。他正要发怒,突然一声急报传来,小黄门骤然醒来,急忙擦去嘴边的唾沫去开门。房门刚开了一条缝,小黄门还未开口就被冯坤一把拨开,冯坤大步踏进殿中脸色如纸,连礼都未行直接道:“陛下!出事了!”

李举心中直觉不好,问道:“可是议和一事出了状况?”

冯坤让黄门快点出去,自己合上门后道:“今晨老臣接到密报,说德睦公主的和亲队伍遭遇了伏击,伏击之人正是冲晋的王子淡!”

李举惊讶直接从案后弹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咱们与冲晋议和之事虽一直秘密进行,但也绝不可能完全避开太后与长公主的耳目。老臣猜想伏击之人不会是王子淡,淡没有杀和亲公主的理由,定是李延意一党得到了风声后迅速出击,不想让陛下和冲晋结盟。若是结盟的话陛下与胡族联手那李延意必定毫无胜算,所以才痛下杀手。”

李举想了想道:“和亲公主不过只是幌子罢了,对于冲晋王而言,那每年进贡的黄金和粮食才是他想要的。一个和亲公主而已,死了再封一个送过去就是。”

冯坤唉了一声,痛心疾首道:“若只是死了一个和亲公主也就罢了,李延意一党却是极其狠辣刁滑,不仅杀了德睦公主,更是假扮成和亲的队伍趁势杀了王子淡。虽说夺回了被冲晋占领的三郡,但此举已是激怒了冲晋首领,如此一来不但和谈无望,更是置整个大聿于危难之中!大聿万千子民的性命竟然及不上李延意的一颗野心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