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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435)

不过她很快自如地敛起了杀气。

“可是杀了她谁会如意?我会吗?并不。”阿歆道,“快意恩仇并不是真的恩仇快意了,只不过是拼命让自己心安理得罢了。李氏和卫氏的恩怨即将落幕,我杀了卫氏这世间一定会有另一个人和我一般用余生品味痛苦。我知道这苦正是人间至苦,我不是卫氏,不是所有事都做得出。我亲眼见证了一切的恩怨都是如何发生的,前一代的过错毁了多少人。我一剑下去可得一时宽慰,却又会埋下多少苦果,会毁了多少后来人的一生?我走过这条路,不想别人再走。”

阿燎听不到她说什么,只见身边的娘子们全都红了眼睛。

“最后我还问了她一个问题,全天下人都关心的问题。”阿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着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这件格外有趣且意味深长的事。

“什么问题!”一直在旁听得比谁都起劲的小枭受不了阿燎的故弄玄虚,急乎乎地问道。

卫庭煦明白她问的是什么:“你问她关于李延意的事了?”

阿燎双眼雪亮地点了点头:“我当时问得很直白,阿诤说我直接问她李延意埋在何处。本以为她会不屑冷笑一声便走,可是她的回答却让人忍不住多想。

“她说,‘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怀琛’。”

听到这句话的除了阿燎和青辕娘子们外就只有现在的卫甄妻妻二人和小枭,长孙悟和卫景安了。

“不会让咱们找到李延意的墓?”长孙悟摸着下巴道,“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卫景安道:“是墓,还是人?”

“不可能。”甄文君道,“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当时她身子已经彻底僵了。”

阿燎问道:“你可摸了她脉搏?”

“没有,但是死人我见过无数,不会看错。”甄文君深信不疑。

“也是。”长孙悟道,“如果李延意还活着,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隐居十年没有任何动静?她可是野心勃勃的长公主,更是一代女帝,天生就不是个能安于山野市井之人。”

卫庭煦云淡风轻地一挥袖子,笑着望向天际。

此时立于天地之间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注定着一切。这是宿命。

如同晴天白日忽然而至的暴雨,也像永远也借不来的东风。

但是她不信命。

如今看来,除了她之外,还有无数人不愿被命运之网套牢。大家都在艰难生存,艰难地于乱世间努力活下去,用自己的双腿站立。

第256章 光兴元年

顺德十一年, 衡水王李岸占据汝宁之东, 圈地建国, 自立为王, 称金川。同年发兵攻打汝宁讨伐李睦,于顺德十二年春占据汝宁,砍李睦头颅悬于城墙月余。

李岸还未在汝宁坐稳,黄复率领红莲教自南边杀来,大军围城整整两个月, 活活将李岸耗干。

李岸派人向项山王李茂求救,使者在半路被神秘势力所杀, 消息没有及时传到,黄复大军攻入城内, 李岸弃城败走,于佑水之滨被追兵射杀。黄复入汝宁, 于汝宁南郊登皇帝位。

顺德十二年秋,卫庭煦在平苍服衮冕,即皇帝位,国号为苍定都博陵,改元光兴。

至此, 曾经的大聿已分裂成四个大国和六个小国, 苍独占七郡。光兴元年卫庭煦率众攻讨黄复,再一年,黄复兵败,逃往易县。甄文君率兵追击三百里地, 杀黄复于易县北郊。六月,苍军北上再收复两郡。

光兴二年冬,天下初定,帝赐百官将士爵赏,释放流配。国初立,中枢只设三公六部,官员精减,立国之初朝中官员人数不过五百人。

由卫庭煦亲手建立起来的全新帝国不再重复聿的老路,极为复杂且环环相扣利益相关的臃肿结构不再,轻减又透明的中枢只需要很少的税就能轻松运作。

建国初期,卫庭煦废除山海税和盐税,将盐矿渔业等原本由中枢经营的产业回归民间。税定为四十分之一,比聿时的三十分之一还要低。徭役也从前朝的每年六十天减免为每年二十天,就连万向之路的商贸课征也停废一时。

在一系列贸易大好政策驱使以及万向之路所带来的滚滚财富的推动下,苍经济迅速繁荣,都城博陵九衢三市百卉千葩,光兴三年时全国总人口恢复至270万户。

彼时苍国周围依旧劲敌环伺,与宣、明、饶、孟四国拉锯不断。

苍在以卫庭煦为首的强劲中枢的推动下经济繁荣,万国来朝,带来了无数先进的思想与科技,其他四国不过是强弩之末,只待她摧枯拉朽。

这四个小国卫庭煦并不放在眼里,唯有另一国不容小觑。

那便是在光兴二年迅速崛起的南边大国,长歌。

长歌国占靖集巨鹿怀扬南崖四大郡,甚至将宿渡也一并划入版图,幅员辽阔地广人多,兴修水利农耕不辍。长歌国武将众多谋士遍地,农商共同发展,还占据着万向之路的商贸长廊要冲。若不是这长歌国国王与大苍天子关系匪浅,苍想要吃到万向之路的甜头,还需要一番争夺。

长歌国究竟是如何诞生,还要从光兴元年说起。

光兴元年的正月里,寒风似刀,特别是南岭这个小城正是风口,每一年入冬都特别冷。

卫庭煦返回博陵时正好路过南岭。

南岭是当年给庚太后和恭儿的封地,多年未见,当年那个机灵的恭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南岭侯李蓉,只是不太爱说话。住在南岭也算是丰衣足食,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弹琴,身边有两个侍女伺候着,从来不见她笑。

卫庭煦来到南岭特意见了她,问她最近过得如何,她也一声不吭毫不搭理,索性连琴也不弹,就要走人。

卫庭煦坐下来问她为何不弹,李蓉冷笑道:“看见你倒胃口,不想弹了。”

此话一出,亭子四周的侍卫立即上来要将她拿下,李蓉眼睛也不眨,十分淡然,她等的就是这一日。

卫庭煦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她和李蓉二人。

李蓉看了一眼她的腿,手慢慢摸向腰间私藏的匕首。

“忘了提醒你一句,就算侍卫离开了,整个院子里四处都是我的暗卫。在你抽出匕首的同时便会被射成筛糠。”

李蓉已经悬到腰间的手顿了一顿,努力在卫庭煦的脸上寻找哪怕一点儿的破绽。可惜直到最后也没找到,她的手指在腰间挠了挠,坐下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卫庭煦对她笑:“顺路来看看你罢了。”

李蓉丝毫不领情,露出一脸的假笑,问道:“好看吗?”未等卫庭煦回应,她便又换了一副面孔,“太久不见,想到你时总是只有一些模糊的样子,如今再见到你让我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李蓉陡然提高了声音:“你就是史书里典型的奸臣,那种人人得而诛之,遗臭万年的奸臣!可现在你要当皇帝了,等你登基,数百年之后的百姓不会知道今日你干了多少坏事,史书里会不会记载的都是你的光辉事迹?你说,那些史书里记载的所谓的贤君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其实是双手沾满无辜者的鲜血,踏着尸体登上帝位的恶徒?那些被后世歌颂的圣主,是不是都和你一样无耻?!”

李蓉被困在小小的南岭,孤独地长大。在她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都被监视着,无论做任何事身边都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就连沐浴和洗澡时身旁都坐着人。

没人想和她说话,她也慢慢变得不说话了。

她的个性也在慢慢转变,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卫庭煦说,一年三年五年……这么多年过去,她总算等来了卫庭煦,总算能将心中的怨恨骂了出来。

她确定自己这次绝对能将卫庭煦骂得哑口无言。

面对李蓉的指责,卫庭煦的笑容不减,在听完她的控诉之后反问道:“辅佐一位昏君,是忠还是奸?”

李蓉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愣了一愣。这个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