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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422)

姚照仪:“……”

当即后悔,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屁孩说心里话。

“喂,如果你还能走,你想做什么?”小枭吃完了还不走,继续问她。

姚照仪道:“我从不想‘如果’之事。”

小枭记下了这句话,觉得非常潇洒,与众不同。

这个姚家女人有太多让小枭想要细细品味的品质,可惜她没有机会继续品味下去。

两日之后,姚照仪死于姚家的暗杀。

第247章 顺德十年

军队大营戒备森严, 特别是越靠近主将的地方越是重关击柝,别说是刺客, 就连只苍蝇也都能被瞧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是有所戒备, 但会轮班。姚照仪一直都是小枭看着,一个不能走路的残疾小枭根本不担心她会跑了,所以看守并不太上心。

谁能想到姚家会派人来杀她。

杀她的是姚家人!

前一晚小枭帮姚照仪洗了头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打结的长发梳开, 姚照仪躺在那儿照常不言不语,小枭向来话多, 不用她搭腔自己就能说一整晚。

“就要攻打达县了,明天吃汤饼,放肉片的那种,我给你留一碗。”

怀扬和南崖挨着,所以饮食习惯差不多, 自然知道姚照仪喜欢什么口味。小枭知道姚照仪肯定喜欢吃汤饼, 她们南崖人主食就是汤饼,喜欢往里面放肉片和花生碎。

“没说不吃我就默认你想吃了啊。放心,肯定记得给你加一勺糖。”

姚照仪终于被逗笑:“我不吃糖。”

“诶?你们南崖人不都喜欢在汤饼里面放糖么?”

“我不喜欢。”

“有生之年我终于逮着一个口味正常的南崖人。那就纯汤饼加肉, 明白了。”小枭非常认同地点头, “幸亏你不加糖, 咱们俩还能聊下去。”

姚照仪嘴角动了动,小枭当她是笑了。

第二日小枭自个儿吃饱, 夹了三大片肉到汤饼里, 兴致勃勃地走出营地。

“哎哎, 将军,每人一片,你怎么这么不厚道!夹了三片!”身后有人起哄。

“将军不是自己吃,你们省省吧。”

“将军给谁吃啊?”

“当然是给美人吃了。”

小枭脚下一勾,飞起一根柴火冲着嘻嘻哈哈说她笑话的人脑门就去,在一片哀嚎声中小枭面带红晕稳稳地端着盛汤饼的碗,一阵风似的奔向姚照仪的方向。

刺客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二十步之外小枭便发现黑暗之中有些异样,姚照仪一向坐在板车之上,如今怎么多出个人影?

“谁!”

小枭大喝一声,手中小心翼翼蹲着的汤饼瞬间打翻在地。那黑影听到了动静旋即抽身而起,就要施展轻功逃走。小枭捡起石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掷去,正中刺客的脚踝。刺客吃疼,咬牙坚持逃跑。小枭双指一夹贴在唇上,清脆响亮的口哨声惊动了整个军营。

士兵们迅速追击刺客,小枭跑到姚照仪身边要将她扶起来时,发现她喉咙已经被割开了,血就像疯狂从泉眼往外涌的热泉。

姚照仪捂着脖子盯着小枭看,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声音,脸色很快变成了可怕的惨白。

“军医,军医!”小枭扯破袖子帮她包扎时心急如焚地大喊,军医来得很快,可已经来不及了。

甄文君和卫庭煦等人到时,姚照仪已经死了。

小枭抱着她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手上衣服上和脸上全都是姚照仪的血,已经凉了的血。

刺客被抓了回来,士兵之一曾经在南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跟姚家也有些过结:“此人是姚家人,看他的武功路数就知道了。”

“姚家人?”甄文君有些难以置信,“你是姚家人居然来杀姚照仪?”

刺客哈哈一笑,咬破系在牙上的毒囊自尽。

卫庭煦:“看来姚家已经做好了不顾一切赢得胜利的打算。”

“但她是家人啊……”小枭质问,“难道为了胜利,连家人也能杀吗!”

她的疑问问了出去,但没得到任何人的回答。

躺在板车上看着夜空,小枭努力寻找紫微宫,找不到,便问甄文君。

甄文君坐在她身边,肩膀借给她的脑袋枕着,耐心地一一指给她看。

小枭找到了紫微宫,记下了,又问甄文君和姚家的过节,甄文君便从燕行之战开始一一跟她说了。

“这么说来姚照仪的残疾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发起的挑战,便要承担一切后果。刚才我也是一时失控,才会说出那么幼稚的话。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不该大惊小怪。”小枭顿了顿道,“这些道理我早也懂了,可是阿母,我难受,我还是很难受。”

甄文君顺着她的头发,一根一根,小心地将它们分开,五指如同梳子一般,梳理着小枭不善打理的头发,在她耳边喃喃而语:

“我活了三十多年,有两件事让我难忘。这两件事在当时带给我的伤害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第一件事便是神初九年,在努力了三年之后却得到了阿母的死讯。虽说后来证明那时得到的是个假消息,你阿婆也活到了现在,可是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是无法接受的。我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得知阿母已经不在人世时的感觉,真的,五雷轰顶。我痛苦自责了很久,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去接受。”

小枭:“那另一件呢?”

甄文君还没开口,小枭立即眼睛雪亮地自己抢答:“我知道了,诏武元年,你和卫子卓成亲,知道了所有真相的那一年!”

“不许没大没小,直呼她的名字。”

“反正这里就我和你,放心,有外人在的话我还是会喊她一声‘阿母’的。”

“所以,我和子卓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枭得意道:“别忘了最早还是我发现她的秘密的。虽然那时候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可我的感觉多敏锐,说有问题就有问题。真正的真相也是之后许多年里我自己探索出来的,其实到现在还有些疑惑,阿母你要全部告诉我吗?”

“有何不可?”

甄文君从未将她和卫庭煦这么多年的恩怨完完整整地说给谁听过,本身她对这件事也是抵触的,并不愿意多提及。那是她人生中最痛的一道伤口,她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让这件事过去,可是世间之事何等奇妙。当初刻骨铭心的恨意到如今已经变成无数旧伤口中的一道,它可能更长一些颜色更深一些,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记得疼痛的感觉,但她已经不痛了。

“那时我也问过无数个为什么,但是没人可以给我答案。所有发生在咱们身上的事情,它们就是这样发生了,不会跟你打招呼更不会问你是否愿意,它发生了,你只有接受这一条路。接受的最初可能很痛苦,可是一旦面对它了解它之后,会发现它也没那么恐怖。”

小枭笑嘻嘻地让她再说一次她第一次到北疆上战场,被冲晋人打得疯狂逃跑的事。甄文君被她缠得没办法便说了。小枭一边听一边疯狂大笑,笑到最后抹了抹眼泪,钻到甄文君的怀里睡着了。

“在这里睡不怕着凉吗?嗯?”甄文君戳小枭的脑袋。

小枭将她抱得更紧:“阿母在就不凉了。”

姚照仪死了,却进入小枭的梦里,永远活在了她的心中。

她的死还造成了另一方的影响。

姚霖在下决心杀死亲生女儿之时亦是痛不欲生,葛昇几番宽慰之后才有所好转。葛昇让人散播姚照仪的死讯到军中,说卫氏一党蛇蝎心肠,居然连个残疾女人都不放过。

姚照仪的死如同燃烧的火把丢入了干柴堆中,迅速点燃了姚家将士们的士气,卫景安的先锋军强渡洈水,遭到强力狙击,双方在洈水之滨恶战。

一个月前他们已经将穗县攻下,李岸的确藏了不少人马在穗县,但并不是全部。如今除了姚家之外李岸剩余的军队也已赶到支援。甄文君让长孙悟和小枭分别带两支军队绕行先锋走的主桥,搭建过河索道,迅速渡过洈水,从两翼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