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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326)

其中必有问题。

她派追月军的人秘密调查消失的军人都去了什么地方。

一个月后有了回报。

阿歆发现这些直属于天子的军队在两年之中被大司马卫纶派遣到了各地,用以镇压各地的起义。可是这些起义都是小到不能再小,无甚影响力的小事件,由地方诸侯镇压足够了,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调遣中枢的兵前往?

揭开真相,触目惊心。

每一次发兵大司马府都有发兵记录,发兵簿上本该记载发兵的具体人数、相关战事,以及回朝后的剩余人数。可是诏武二年的十二次发兵记录中,发兵人数记载得极为模糊。更让阿歆气愤的是,经核实有数次发兵镇压的战事都是伪造的。密探到记录的战争地点寻访,当地居民居然不知道此地打过仗!

这些都是虚假发兵!

发一次兵便会少一批的人,表面看上去这些消失的甲兵乃是战死沙场,看上去非常合理,可掀开帷帐,里面正是卫家的狼子野心!

这些兵恐怕都被卫纶藏匿起来,训练成卫家士兵,只等作乱造反的那一日!

诏武二年之时李延意还未怀疑卫家,正是全心信任委以重任之时,卫纶竟在背地里做这样的事……

阿歆正痛心疾首之时,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之后“咣”地一声撞上大门。

阿歆迅速将随身的剑抽了出来,没了声响来到门边。

“姐姐……”

有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阿歆自然认得这声音属于阿稳。

阿歆将门拉开一点,确定外面没人之后才将阿稳接了进来。

“你为何从北疆回汝宁了?”阿歆问道。

阿稳穿得破破烂烂完全就是个乞丐,她腿扭伤了,肿得可怕,本来被饿得只有半条命,一见到阿歆便又有了些力气,痴痴地笑:

“姐姐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我可是拼了这条命才来找到你的!一路上风餐露宿,不知道的真以为我是乞丐呢!”

阿歆没有被她的亢奋传染,矗在原地问了一句:

“你为何知道我住在此处?”

阿稳笑容一瞬间消失,两人四目相对。

李延意今儿个特别高兴。

卫庭煦被踢出了万向之路,从此以后薄兰全权负责此贸易长廊继续开拓。薄家、左家、林家便是她能够重用的三大家族。前有三大家族冲锋陷阵,后有外戚庚家和宗族作为后盾,李延意多年来的焦虑总算有点儿缓解。

虽然庚拜曾经脑子不好使了一阵子,幸好经过敲打之后消停了。李延意不能给庚家太多的权利,可必须将庚家和自己捆绑在一块儿。一旦卫氏和长孙氏发难,庚家也是一大战力。

至于宗族李家,却是李延意最不想启用的。

当初她是怎样以长公主的身份杀了李举抢了他的皇位,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所以李家剩下的那些王爷她都非常忌惮,绝不可给他们得势之机。可若是卫氏和长孙氏要作乱的话,李氏还是会和自己站在一线。里外里算下来,家主将死的卫家胜算不高。

将卫家摁了下去,李延意心情大好,又找了个机会乔装成世家公子,带了两名追月军士兵溜出了禁苑。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出禁苑是什么时候了,身为天子无论去往何处都非常繁琐,身边永远跟着一大群的侍卫,憋得她难受。还是长公主之时她走遍了大半个大聿,如今困在小小的禁苑内举步维艰,闷出了一身腰腿酸痛的毛病。

今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出来走走,没告诉阿歆,想给她个惊喜。

“你为何知道我住在此处?”

阿歆面无表情地向阿稳发问,阿稳感受到她言语之间的冰冷,方才的兴奋一扫而空。

“我在汝宁城中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这儿,谢家以前的府宅都被封了,只剩下此处,我便来看看了。姐姐能先让我吃点儿东西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阿歆沉默了片刻,走到屋子里拿了两块饼递给阿稳。阿稳抱着饼疯狂地撕咬,就像要亲口咬死仇人一般卖力。

“吃完就走吧。”阿歆给她一袋银子。

阿稳迅速将饼吃完,把银子退了回来。

“我没地方可以去。姐姐,就让我在你身边服侍你吧,就当个小家奴,或者其他什么的,做什么都可以。别让我离开你。”阿稳就像一只寻了千里总算找到主人的小狗,没想到主人根本没想要她,只能丧气地摇着尾巴,呜咽几声,心怀渺茫的希望,希望主人能够大发慈悲收留。

“我不需要家奴。”没想到“主人”如此绝情,“在汝宁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你进去沐浴换身衣服,拿了银子便走吧。”

“姐……”

阿歆不再看她,进了屋子里抛出一套衣衫后再次将门关上。

阿稳擦了擦眼泪,抱着衣服去池子里洗净污垢。

第183章 诏武四年

好不容易将打结的头发梳理好, 疼得阿稳眼泪直流。

黑泥污垢渗透到了指甲和皮肤里,用普通的皂荚根本洗不干净。她看见池子边上有一排木盒, 精致的木盒之中放置着一袋袋不同香味的澡豆,以及不同功效的香药料。阿稳一一闻过去, 香味淡雅不腻, 像是精心挑选过, 很贴合阿歆的气质。木盒边上是三短两长用以搓背的浮石, 还有诸多不知道用途的洗浴物件,全都整齐地排列在池边。

阿稳虽然在北边长大没见过多少富贵人家的用具, 但是眼睛不瞎, 能看出这些东西十分精巧昂贵,没怎么被用过,大抵是谁送来布置好, 但阿歆一直都没动。

肯定的,阿歆不喜欢这些。

阿稳冷笑一声。

虽然阿歆是在汝宁长大的, 可这里根本不像她的故乡。

她就是块石头,还是在北疆被冷风吹久了完全不开化的石头。这么多年了,如果她真的能和她喜欢的那位“了不起的人”在一起,又为何会独自待在北疆?

想必是一场苦恋。

就像她对阿歆一样。

阿稳将所有的香药料都倒入热气腾腾的池子里, 抓了一大把澡豆拼命往身上搓, 浮石刮了一遍又一遍,剪干净了指甲, 才看上去像个人样。

红肿的脚踝经由热水浸泡后没那么疼了, 她从池中走出来, 走到立着的巨大铜镜面前。

镜子里是个正在发育的年轻娘子,细腰长腿,湿漉漉的头发还沾着水。水滴在她身体上汇聚,然后变成一条条小水流向下流动。

尽管参加过大战也生活在寒冷之地,可阿稳非常年轻,无论是肌肤还是眼神都饱含着年轻的气息,诱人的生命力。

她对着镜子端详了片刻,看了眼丢在池边的衣衫,什么也没穿走了出去。

阿歆坐在屋中还在继续清点消失的士兵去向,听见赤脚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余光里看见了一具身体在慢慢靠近。

阿歆胸口微微地起伏,移开了眼睛。

阿稳坐到她面前,抱住她。

“忘了那个人吧。”阿稳将头靠在阿歆的肩膀上,“我等了你很久。”

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握住了剑柄,以阿歆的武艺只需手腕一转,阿稳性命不保。

“拿上你的东西,在我没杀你之前离开。”阿歆面无表情地看着屋角被剪得颇为可爱的海棠盆玩。

“你和她是不可能的。”阿稳将她又抱紧了一些。

阿歆将剑抽出了剑鞘,与此同时传来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阿稳一惊,抬起了身子。

“卿卿!”是李延意的声音。

阿稳诧异地看着阿歆。

阿歆道:“她是当今天子。”

阿稳惊慌之下张了张嘴,用口型说了“什么!”二字,立即站起来,满屋子找衣服。

阿歆无奈地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丢给她,站起来道:“从后面那个窗户走,翻个院墙就能出去。”

阿稳胡乱将衣衫裹上,忍着脚痛翻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