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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112)

左旭和林权就坐在后面一排的马车里,他听到姜妄的声音脸色渐白,林权用眼神询问他,他急急摇头。

“谤君之罪?罪证在何处,拿来本宫看看。”

“回殿下,每一桩案件的证物都是廷尉署绝密之物,即便是当今天子想要查看也要亲自向廷尉署提交正式申请,恐怕下官没有这权利直接将证物给殿下过目。大殿若是想看,择日向廷尉署提交文书便可。”

甄文君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悄悄靠了过去,心中又是“哇”个不停。

这一路当真收获颇丰,不仅见识到了阿歆的旷世武艺,还没到汝宁这边又打上了。“廷尉署”这三个字让她血脉偾张。汝宁果然是传奇之地,所有阿母口中那些虚幻的人和地都出现在触手可及之处,亲眼目睹这些斗争是如何发生和进行的,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机会。

甄文君这边激动,全然没有紧张担忧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诡谲多变的卫庭煦调教得心理素质极好。大难当前她毫无负担一心只想看热闹学本事。除非李延意当场将脸皮撕下露出另一张脸来,否则没有事能让甄文君吃惊。

这位廷尉史的话听在耳朵里实在气人,什么叫“即便是当今天子”,也就是说李延意和天子相比根本不算回事么?

甄文君偷偷去看李延意的表情,李延意不愧是从公主熬到了长公主见过大场面的人物,面对忽然而至的场面并不为所动,平静道:

“左令君一直追随本宫左右,常年在外奔忙,这才刚刚回了汝宁,甚至连城门都还未进,如何能够侮辱天子?别不是有人想要诬陷他。我早就听闻廷尉署拥有先暂后奏的权利,若是有人想要刻意陷害谋人性命的话,岂不是全然不费功夫?我且问你,若今日你拿错了忠良,该当何罪?”

姜妄依旧低着头,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回殿下,这谤君之罪可不是谤现在的君主,侮辱的乃是先帝。左令君写过什么在什么地方大放厥词说过什么,他若是忘记的话我们廷尉署自然会帮他想起来。若是下官拿错了人,自有上司治罪,而下官之责便是缉拿罪臣!”说完他便站了起来,将廷尉署蛇头令牌拿在手中,“令牌在此谁敢再阻拦便以谋反论处!殿下,得罪了。来人!将左旭押入诏狱!”

“是!”

廷尉署的人将左旭拽下车来,将双手双腿扣在一起,架起丢到囚车之中。

全程左旭都没有吭一声,只是深深地望了李延意一眼。

李延意依旧保持着下车时的姿势,看着她的老师被押入囚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谤君之罪,谤的是先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举这是要玩文字狱。

冯坤一族还没压死,倒是率先赔了个老师兼军师进去,李举不弄别人偏偏弄左旭,他便是看准了左旭乃是帮李延意出谋划策最为重要的核心人物。李举觊觎许久想要推举心腹接任的尚书令一职在李延意和太后的力保之下由左旭接任,没想到他竟还不放弃,想要将左旭置于死地。

李延意腰侧的痛楚随着胸中的愤慨越来越清晰,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伤口又一次迸裂,血从层层的衣衫中渗出。

“殿下!”甄文君立即从马上翻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延意。就在此时一群人从远处奔来,李延意认出为首的马上之人正是驻守在刚刚收回的北关三郡的驻军校尉左明灵。左明灵出自汝宁左氏嫡系,乃是左旭的堂弟。他所骑的马还未停稳就飞身下来,冲到李延意面前跪下自报家门。

李延意见到他便知大事不妙,直接上前将他拉起来质问:“你不是在北关守着三郡吗?为何跑回了汝宁?”

左明灵道:“回长公主殿下,天子已派领兵刺史郭濡接管驻军,将我调了回来。我本想与之理论可对方手中有天子诏书我无从违抗,只好……只好回来了。”

李延意听毕脸色变了几下,震怒之后竟露出了笑意,对着天际哈哈大笑:“本宫打下的三郡,他竟厚颜无耻拿了去。妙啊!真是妙!”

金吾卫还在不远的城门处看着她们,林权急忙上前劝李延意:“殿下,此地人多眼杂,有任何事还是回府中再议,咱们……”

林权的话还未说完,李延意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满地。

第76章 神初九年

李延意并没有住在禁苑之内, 在汝宁东南最繁华之地有一座自己的府邸。甄文君扶着李延意慢慢走入怀琛府, 虎贲军随后一并进入后,家奴警惕地往外张望了一眼, 将大门合上。

怀琛府内画栋朱帘丹楹刻桷, 即便在深夜时分, 李延意一入府所有奴仆都掌着纱灯站在两旁恭迎长公主回府。

大门一合, 李延意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能自己走, 甄文君放开了她。

“啧。”李延意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 腰腹上的伤让她犯愁,她回头问甄文君, “文君妹妹, 依你之见我这伤口要多久才能好,才能不妨碍我行事。”

“回殿下, 只要殿下按时换药, 悉心调理卧床静养, 不出七日便能行动自如。”

“七日?居然要七日?本宫的老师被关入诏狱你还要本宫静养七日?”

甄文君被她咄咄逼人的反问怼了个正着,习惯性用对付卫庭煦那套露出委屈之色。李延意见她一副可怜模样也意识到这是自己问的问题,回头责怪甄文君有些不该,摇了摇头道:“七日便七日吧。”

甄文君心中暗暗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虚情假意卖惨装乖的套路对卫庭煦用多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对李延意施展, 也太可笑。更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这位长公主还真心软了, 大概因为她心里也有个娘子的缘故。

李延意道:“阿竺。”

一位着着紫衫的婢女低着头上前道:“奴婢在。”

“你帮文君妹妹收拾好屋子, 就住主院边上方便照顾我。”

“喏。文君娘子随我来吧。”

李延意叫上林权和徐怀一块儿去前厅议事, 走了一半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甄文君说:“你放下行李后也来找我。”

“喏!”甄文君学着阿竺的口吻回到。

李延意对她淡淡一笑,随即又变回了凝重了神色,急不可耐地离开。

“文君娘子,跟奴来吧。”

甄文君一面应着阿竺一面看着李延意的背影心里纳闷,她不是刚吐过血么?气血攻心伤及肺腑异常痛苦,若不修养恐怕有性命之忧,更不用说她还有贯穿之伤了,居然还能继续谋事?看她自若的模样又不像是硬撑。

想起李延意方才在城门口大声斥责天子一事,甄文君嗅出了一些异样。

李延意的确无法无天,不仅直呼李举名讳更是一副江山在握的姿态,可她再狂妄也是在外如此,如今就在汝宁就在金吾卫的眼皮底下她居然也如出一辙?

李延意捂着腰侧跨入前厅,一行人随后进去关上屋门。明亮的烛光映在窗棂之上,几个人影晃动之后分别跪坐在了两侧,低声细语听不清晰,远远望去能感觉到屋内的凝重气氛。

城门大骂究竟是真的被气糊涂了还是故意为之?甄文君觉得此事该留个疑问。

阿竺年近五十,乃是李延意的乳母,从禁苑一直跟着到了怀琛府,李延意一直都是由她照顾。阿竺垂眉含笑天生一副慈祥和善脸,引领着甄文君来到她住的小屋。小屋不大,干净静雅,烛台香薰厚被褥一应俱全,屋角还有一曲形花瓶,花瓶内放置着一柱青竹。

“小娘子的行装就放在这儿吧,交给老奴来收拾,快快去前厅找殿下吧,别耽误了正事。”

本以为到了长公主府里会有一堆的规矩,李延意让阿竺领她来是要告诉她哪儿哪儿不能去,什么事儿不能做。没想到阿竺什么也没说,只递给她一杯参茶给她润嗓补气,让她立即去找李延意。

甄文君一口气将参茶喝了,向阿竺道谢后马上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