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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荤者(3)

一席话下来,尚昆立即对林唯平刮目相看,是,让她狠狠地说中了,他确实是在看了她们公司的骄人业绩后打SWS的主意的。现在被她这么一分析,回头再看那份《可行性报告》,恰像一篇偏了题的作文,确实是没可取之处。甚至那些详细的细节有点罗嗦得可笑。

见他沉吟,林唯平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会不会是自己又如妈妈所言说话没策略不给人留余地了,刚刚这样向他的热情兜头浇盆冷水,不知道他心胸如何,受不受得住。忙说:“尚总不会在意我的直言不讳吧。对不起。”

尚昆说实话刚才还真有点尴尬,兴兴头头搞了半年多的计划眼看出炉在即,却被一个小姑娘一口否定,而且连自己也立刻被点醒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半年心血眼看泡汤,一时有点回不过弯来。听得林唯平道歉,才回过神来,掩饰地掏出一根烟(他这时还确实需要烟提神醒脑)点上,深吸了口才开口道:“呵,那看来这计划是没什么前途的了,不过还是。。。。。。”

林唯平忙打断他,道:“怎么不可行呢?今儿个我看见王工和你们在一起,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得充分发掘这块宝贝的无穷价值,还心说你们找到王工已经是迈出成功第一步了呢。王工可以说是本行业全国专家中的楚俏,有他的技术支撑,你们稍稍变动一下机器就可以生产高附加值的产品,现在我们的产品只覆盖简单的建筑和公用事业等行,但这简直是浪费SWS庞大的投入。我刚刚吃饭时毛毛替您自作主张算了一下,只要精打细算一点,是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投资额完成设备的升级的。你看。。。。。。”她把《可行性报告》拿过来,翻到设备清单上,取出笔边画边讲解:“很简单,需要更新的部分是机头的关键部件——焊机,建议换成美国产的顶级品。这一变动不影响原来的设计参数,还是可以用你们已经交付的设计。增加随线无损探伤,和独立的水压实验机。这部分是增加投入没错。但我们可以把生产线后面的输送带从机头生产厂家那里剥离出来,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不叫那么高级的工厂去生产,可以省去很多费用;而且把杀鸡用牛刀的行车配置改变一下,保留头跨二十吨载重行车,后面三条哪里要那么重的,全改成三吨的,这样就是很大一笔费用,而且换三吨后车间梁柱打桩也可以省去,又是笔费用,以后节省的运行费用更不必说。再。。。。。。”

一切于林唯平来说,是因以前为说通老板和老总早思虑成熟,成竹在胸的,所以规格牌号报价信手拈来,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一番修改,把原来漂亮的文案涂改得面目全非。

而尚昆在一边听得叹服不已,虽知道这有隔行如隔山的成份在,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如此举重若轻地把一个属于男人的金属加工行业了解得那么透,成本分析得那么精,思路理得那么清,让在企业界浸淫多年的他越听越觉言之有理,还是很让人叹为观止的。此刻再忙里偷闲看一眼林唯平,只见她清爽的素颜泛着自信的光泽,水眸灵动而精神,声音低沉里含着激情,这一切在把《北京人在纽约》里的阿春视为最佳情侣的尚昆眼里,林唯平的独立智慧和相对的年轻,使她在尚昆眼里幻化出西施不如的美丽。

林唯平不知就里,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见解,并简明扼要地标注在报告上,因她相信尚昆一定会拿这去和王工讨论,所以她只要点到就可,王工一定会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最后她总结道:“好了,经这一改,再配上未来王工制定的工艺,你们的产品就可以打入石油化工行业去了,目前国内还没类似产品,进口价又贵得离谱,我就把恭喜发财说在前面了。啊,对了,现在的产品才真正和您现在的客户群相配了呢,以后您就一套销售班子推销两大不同系列产品,哈哈,现成的客户,都不用再重新发展!”

尚昆看着林唯平宝光流动的脸容,忍不住想冲口说出“就听你的”等等类似的话。还好近四十年的修炼没有白费,沉稳的涵养关键时刻跳出来硬生生把冲到嘴边的话拽了回去,说出口的变成字斟句酌的上得场面的四平八稳的话:“林小姐,你让我茅塞顿开。不过今晚这个弯子转得过大,容我再考虑几天。我还要冒昧再请问林小姐,你认为你的思路可行概率是多少?”

林唯平非常自信地说:“天时,目前全国发展大环境不错,您比我还清楚,地利,从您选的厂址看,那是这行业再好不过的位置,人和,您有了其中的王工,基本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在林唯平心目中廖辉正是不合格的,但没必要说出来,想来尚昆也知道。

但尚昆就这“人和”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误以为林唯平婉转自荐,手段倒不能说不泼辣的,于是笑道:“除了王工外,如果我请你来总揽全局,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全了?”

林唯平闻言一怔,很不喜欢他把她的意思理解错误,觉得尚昆这话微微有调侃的意思,便有意抽开身道:“我倒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尚总手下强将如云,找个把经营管理人才来配合王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尚昆也是在话说出口后才恍然想到为什么不可以请眼前这位高手林唯平呢?虽然也嗅出她的不悦,但不欲解释,干脆将错就错道:“我这几年赚的部分资金如果真金白银拿出来要交一大笔税,所以投资新办一个企业转移这笔资金是我的当务之急。我建议林小姐可以考虑。”

林唯平心中嘀咕:八字还没一撇呢。但他既然这么说,也是他给她面子,忙很诚恳地谢了。

谈话结束时,宾馆大厅已灯光半熄,看看手表,时针已指向午夜两点。林唯平哀叫一声惨了,明天哪还有精神对付二太太。

二太太的飞机很促狭地是晚上六点多点到,正是吃饭时间,这个时间搞得人预先吃了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顿忙下来,等二太太梳洗整理妥当一定要搞到八点多。“和她本人一样促狭”,这是林唯平的心里话。

跟着二太太一起走出来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看上去颇为白领的一个男子。林唯平可以肯定的仅是那自称姓毛的男的绝不是二太太的男友,谅她还没这个胆。可能是她的某一比较带得出来的亲戚。那么他跟来是干什么的呢?

二太太进得饭店,破例恩准林唯平和老总约翰陈不必陪膳,让林唯平的肩膀蓦地一松。

在与陈总一起进餐时,见他一脸沉重,忍不住问他:“陈总,你看二太太这回会唱哪一出戏?”

约翰摇摇头,想想,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据我了解,老板这半月来医院进出得很频繁,老二来恐怕与这事儿有关。”约翰资格相当老,是在老板身边看着二太太进门的,所以除了二太太在的场合,其他都以老二称之,可见其对二太太的不屑。

林唯平是约翰一手提拔上来,并委以除生产外公司其他所有部门经营大权的,可以说是嫡系中的嫡系。所以话可以放开来讲。“按目前二太太和老板把他们小儿子一直安在这儿的现状看,这公司以后应该是归小老板的,但遗嘱没下来什么也都不能确定,所以不排除二太太可能是想乘兵慌马乱,先搬开两块绊脚石——你和我,安插上她的亲信,造成既成事实,回去跟老头子其他几个子女争取这块肥肉的时候也可以有把握一点。陈总你怎么看。”

约翰道:“这个可能性很大,老二要争什么全得指着她这个宝贝儿子,可是小老板孩子气,人在公司心不在,她也知道这事实,这回带来的这个人可能是她娘家亲戚,看人样应该是个见过世面的。我不怕,我本来工资就是在总公司出的,大不了回去,回去后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是担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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