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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创业残酷现实:不得往生(2)

许半夏并没有在楼下傻等,她与本地一家加工厂事先约好,去看那家厂的车间,这是许半夏的爱好。当年被父亲拿手术刀逼着上高考考场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填中医专业以继承许家世代中医的衣钵,志愿表上满眼黑油油的填的都是机械系。虽然读书的她将时候一半时间花在帮舅舅做生意上,对机械的爱好却也因此获得了理论基础。

许半夏看工厂,不似普通生意人一般只是看工艺,只是环境。她看得很细,比如机头的摆放位置与角度、送料架的设置怎么可以保证耗能与占地之间的平衡等。与许半夏有生意来往的工厂,几乎都被她看了个透。由于她笑容可掬、态度可亲、言语泼辣、言之有物,又长得白白胖胖,不会让某些羞于接触女人的技术人员腼腆地不肯说话,所以每行总可以交上几个工程师朋友,得到宝贵的经验。许半夏不是无的放矢,她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工厂,可是她现在拥有的只能算工场,甚至都没有个像样的车间,做的还只是最简单的机械加工:开平和切割。

因为生意做得小,所以虽然临近中午,厂家也没有挽留得太坚决,这是许半夏意料之中的事。说实在的,许半夏中午也不想应酬。在杭州举行的大客户单位年度订货会,业内人士云集,还是留点肚子应付晚上的厮杀吧,那些人才比较重要。

回到宾馆,还早了点,距离与童骁骑约定的十二点还差一刻钟,不过看见童骁骑已经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地站在大堂上。许半夏过去,伸出肥厚的小手一拍童骁骑的背,道:“走,去二楼吃饭,给你……咦,这算压惊还是洗尘,或者是接风?”一边说一边自嘲地笑,“阿骑,今天一起去杭州,还是老规矩,不许说我读过大学。我们这一行的老板没文化的居多,我是女人又是大学毕业的,酒桌上会与他们搭不上话。”

童骁骑微笑道:“你这架势拿出去,即使拿文凭说话,也没人相信。”确实,两人走在一起,旁人一看就认为童骁骑的文化程度要高得多,因为童骁骑的表情非常含蓄,几乎从不大笑,即使微笑也只是微微牵动一下嘴角,温暖不会到达眼底,类似言情小说中描写的酷哥。谁都想不到,这么个酷哥居然就只听面粉团一般的许半夏的话。

而许半夏雪白细腻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看着许半夏的脸,旁人会想到无锡泥阿福,杨柳青年画,或者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观之可亲。这个可亲的人轻启樱唇,却是用一种女人不大有的低沉声音道:“昨晚我在这里吃过,海鲜不大好,你将就吧。回家后肯定有很多小兄弟会请你客,你回家再好好吃去。酒就不喝了,我们还得赶路。”

童骁骑的回答只有一个“好”字,便开始点菜。依照惯例,没客人时,点菜一向是童骁骑的专利,有客人时,一般许半夏都会与童骁骑说个标准,还是由童骁骑点菜。因为许半夏是老大,老大是不屑于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不过,等童骁骑点到笋干扣肉的时候,许半夏补充了两个字:“两份。”至此童骁骑终于明白老大为什么会胖成这样了。

等小姐离开,许半夏就道:“阿骑,你有没有想过回去干什么?如果还没有好的,我给你找一个。你妈差点跪着求我管管你,不要你再去收废铜烂铁,她说老是收偷来的窨井盖,伤阴德。”

童骁骑的脸慢慢泛起微笑:“老大,我老妈摆明是对着和尚骂贼秃。你别理她,她懂什么,看见钱拿回去又眉开眼笑了。我还是跟你做。”

许半夏呵呵地笑,道:“我现在也不收废钢了,这摊生意交给小陈去做,我只管替他出货给钢厂,所以你妈不算是在骂我。你也别光跟着我做了,好歹你在小兄弟眼里也是一个老大,总得做出点老大的事业来。初中三班的竹竿阿四你还记得吗?这小子现在和交警队说得上话,我叫他帮忙给你弄个驾照,你还是别丢你部队时候的老本行,跑运输吧,货源暂时我先帮你找着,以后你慢慢自己接上手。前阵我有一个青岛朋友的公司开不下去了,手头有两辆半旧加长车要卖掉,我帮他把市区的两幢房子卖了,他感激我,答应只要我能付一辆车的钱,另一辆可以先用着,明年这个时候付全。我看这车子实用,可以装两只集装箱,如果超载一下的话,可以拉六十吨货,车钱我已经付了。你先雇两个人开着,你自己懂维修,他们这种事上揩不去油。不过你现在身份还是假释,不能做公司法人,两辆车也不够组建运输队,我叫竹竿阿四出面帮你找家公司挂靠。阿骑啊,以后你就堂堂正正做你的老板,兄弟我开始的时候拉你一把,往后全靠你自己。”虽然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话,却一点不影响许半夏风卷残叶般地消灭面前属于她的一盘笋干扣肉。

童骁骑虽然常得许半夏接济,但是狱中的油水哪里满足得了他年轻的肠胃,扫菜的速度比许半夏更胜一筹,要不是讲的都是要紧事,童骁骑恨不得一声都不吭。他们两人吃菜的速度远远超过小姐上菜的速度,所以桌上永远不会超过两只盘子。童骁骑还能不知道老大这是在助他发财?心中感动,但他们兄弟一向都不是把感动挂在嘴边的,是以等许半夏说完,童骁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与老大干了一杯,简单地说了句:“老大,都听你的。”

许半夏又道:“以前你在里面的时候,很多事情我也不便跟你说得太详细。你进去那一年,国家清理三角债、收缩银根,钢厂资金很紧张,我们废钢打进去,他们不肯给我们现钱,给个折扣让我们串材。也好,总算逼着我探清楚全市钢材市场的套路。我现在这么操作,小陈收购来废钢,我打通关节出货给钢厂,串材回来卷板自己开平,批发给各个门市,钱再交给小陈继续收购。现在你出来了,以后的进货出货的运输全部由你来做。”

童骁骑不用问也知道,这几年许半夏一定吃足了苦头。不过自高中以来,老大一向冲锋在前,吃苦在前,享受也不落后,他与小陈也已经习惯惟老大马首是瞻,早就见怪不怪。“还是海边那块堆场?”

许半夏道:“不是那里还是哪里?现在小陈占去一半,我自己占一半,拿些废脚手架管搭个临时工棚做开平。不过最近省里要集中修海堤,围进来的泥涂村里想搞滩涂养殖,村长书记倒没什么话,就是村民废话很多,说我们的废品堆场污染海涂,让他们以后养不成鱼虾。我很头痛啦,还不光是污染的问题,要知道本来只批给我三十亩地,因为海涂不出水产,荒着也是荒着,没人管,所以只请了村长书记吃两顿饭,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陆陆续续围进来六十多亩。要是海塘造结实了,泥涂围进来就可以养鱼养虾了,他们还不跟我一亩一亩地算帐?那到时候究竟是我迁出去呢,还是小陈迁出去?我还真想刻毒一下,雇人往泥涂上浇上些什么,废了这片滩涂,叫他们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可惜村里人盯得紧。”

童骁骑想了想,道:“我里面有个铁哥们,早我半年出来的,是他们那一带的渔霸。我可以叫他运一船废油过来,趁涨潮时候冲上海涂搁浅泄漏,到时村里人最多也就心里想想,抓不住你把柄,这种外地船又与你不搭界。”

许半夏一听,立刻拍桌叫好:“要抓紧了,工程队很快就会到场,等下你到车上就联系你这位朋友。”

童骁骑陪笑道:“老大,我好久不摸方向盘,手痒,等下还是我来开车吧。”

许半夏只是拿眼睛斜睨着童骁骑取笑:“我倒不是怕你无证驾驶路上查出被罚,只担心你刚才太过尽兴,两只脚没力气踩刹车。”

连童骁骑这个男人都觉得不好意思,嘻嘻笑着没话可讲,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句:“老大,我进去的时候,货运不是都由外地车在做吗?本地车每年要缴那么多费,哪里竞争得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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