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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回家(68)

虽然吴非大方,但明哲放下电话后却怎么都无法开释胸怀。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明玉被明成打伤住院,明成陷于牢狱处境不明,父亲却都不关心,一句都没提到担心他们或去看看他们,他只想到他自己的处境。当然,他应该为自己担心,但是,也应该过问一下他的儿女吧?以前总以为父亲懦弱,被母亲欺压得只剩一片影子,现在看来,父亲还很自私啊。不知道母亲以前怎么看待父亲的自私,好像没听母亲提起过。与这样一个自私懦弱的人生活了一辈子,母亲不容易。

可明哲知道这些都是题外话,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明玉与明成的矛盾,不能让明玉被仇恨激得痛施杀手,导致明成无出头之日。但是,明哲真的想不出该如何劝说明玉。想想那次母亲刚去世他回来奔丧,虽然明玉一直客客气气,可还是说得他无力招架。上周六又在电话里为吴非指责他,也说得他没有招架之力。不管明玉真的有理没理,可她说的时候总似乎占着理,当时当地,总能让他这个当大哥的无言以对。何况,这回明玉挨了打,她愤怒得有理。换明成挨打试试?他会不竭尽全力打回去?明哲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受伤中盛怒的明玉手下留情。而且,关键是,明玉认可他这个劝说者的身份吗?在明玉心目中,他这个大哥身份,好像是名存实亡吧?所以,她能听他的吗?

明哲为此抓破头皮。他决定晚上下班无论如何都要赶过去一趟,起码看望一下明玉。与其做一桌好菜让明玉感受什么家的气氛,不如以后潜移默化地多关心多照顾她。如吴非所说的,现在与明玉说话,反而会错,没想好的时候不如不说。明成自作自受,就去吃几天苦头吧,凭他本事和在国内的交际,只能照顾到明玉一个了。只怕明玉会不要他照顾。感谢吴非,幸好有吴非,吴非调剂了他们与明玉的关系。

吴非这边喂好了宝宝,看时间也才八点多点。期间电话响起一次,吴非见是明成家的号码,就不接。她不想接朱丽的电话,更不想接这个恶心公公的电话。朱丽还能来说什么?还不是想让她帮忙引见给明玉,让明玉高抬贵手。吴非不肯,她不肯做这种滥好人。至于公公的电话,她更是无话可说,只怕自己捏起电话便忘了修养,实在忍不住说出粗话。刚才看明哲也是又生气又为难,她只好忍了,否则她真想与明哲好好讨论讨论,天下哪有做爹的对儿女如此漠不关心?既然不关心,又生下那么多干吗?真跟没有逻辑思考能力的动物可以媲美了。

但喂完了宝宝,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本来搬家这事是明成该做的,没曾想昨天这愣小子硬把自己给搬了家,住进班房,她今天还能指望谁?她虽然听说有搬家公司这么回事,但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总不能拿起电话问114要了搬家公司电话,随便抓一个当差。谁知道随机抽取一个搬家公司的信誉是好是坏呢?即使来个信誉普通的公司,看到她这个抱着孩子不良于行的没用女人,人家也得起点小歹念吧。偷拿点东西倒也罢了,明哲说的是,他父母的老家具能有什么值钱东西。最怕是遇到敲竹杠的或不三不四男人。

吴非在肚子里骂骂咧咧地下楼,又不能挂着脸色,怕吓到幼小的宝宝。所以她分外不能理解明哲他爹,她不能想象一个做父母的人能如此不关心自己下的种。

但等下楼看见来接她的司机的时候,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不怕不怕,这儿不是有个可以靠得住的本地人吗?明玉派给她的人,怎么都不敢对她作假胡来。她先去医院将一甜一咸两种粥放下,明玉还在睡觉,她不去打扰。下来时候司机问起苏总究竟是怎么回事,吴非不便把实情说出,只说了明玉昨晚小区遭袭击,司机立刻展开了想象。往往做司机的大多话多,一整天闷在小小空间里,你不让他说话,他怎么受得了。司机想当然地分析,苏总遭袭肯定与集团公司目前的财产争吵有关。

等吴非在司机帮助下找到合适搬家公司,她在楼上指挥,司机在楼下监视的时候,司机无聊地连线公司同事,将事情转告了出去。很快,大家群策群力联系到昨天审计工作安排会议上苏总带头拍案抵制审计的事件,怀疑苏总所为肯定是触犯了某些人不可告人的黑暗用心,于是导致了被报复的后果。这个推测结果合情合理,获得大家一致认可。不出一个小时,消息已经传遍整个集团。集团参与争夺财产者人人自辩,最佳方式当然是前去医院探望病人,洗清自己。

于是,明玉人未睡醒,门外已经堆满花篮红包。

朱丽几乎是一夜似睡非睡,醒来时听见公公在客厅讲电话,虽然说得很轻,但清晨安静,她还是能听得清楚。她听了会儿,听出公公是在跟明成的大哥说话。全部听下来,朱丽心中气极。老头絮絮叨叨这么多话说下来,竟然没关心一下昨晚出事儿女的现状,更没请求大儿子出面就中调停,只是念叨着自己该怎么办。朱丽简直有立刻冲出去,大喊一声“滚”的冲动。

朱丽需得克制再克制,才能起床时候不铁青着一张脸。她那么多年工作下来,起码知道一点,有一种人是断断碰不得的,这种人就是公认的弱者。这个公公无论多自私无论多肮脏无论多恶心,但他行动举止长相年龄无不表明他是个弱者,便是连笑容都是讨好的笑,这样的人,你敢拿他怎么办?你瞪他一眼,你便是恃强凌弱,有理都说不清了。遇见这种人,远远避开才是正道。

朱丽为避免克制不住骂人,只得从主卫洗漱整装完毕,直接拎包奔出门去。

但走出家门,却又恍惚了。这就去辞职吗?一份牛工,非到今天这等地步,才能觉察它的可贵。真的要辞吗?真的要放弃吗?朱丽站在门口好久,直到对面一家门后似乎有了叮叮当当的动静,她才醒悟过来,赶紧起步离开。

先找一个当律师的高中同学介入,告诉同学明成被抓至何处,然后早早到达办公室,趁大家都未上班,先一头钻进自己办公室。昨天哭得那么厉害,一夜过来眼皮红肿不堪入目。走都要走了,何必还留下笑柄给人?

朱丽有点丢三拉四又有点依依不舍地收拾出准备移交的东西,一一登记在一张纸上。等到办公室终于坐满同事,大老板身影显现,朱丽便拿着辞职报告敲门而入。

大老板看到桌上的辞职信,误会了,以为朱丽小姑娘受不得压力,撂担子发小姐脾气了,心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昨天连一句话都没说,人家倒是比他脾气还大。大老板一张脸顿时露出不耐烦来。美女又怎么样,难道还要他大老板伺候着小性子?昨晚已经够迁就她,一句都没骂,她今天反而蹬头上脸了。“什么意思?”大老板的语气里没一点客气。

朱丽被吓得心中一阵狂跳,忙道:“我昨天犯常识性错误,给事务所造成巨大损失,我承担责任。”

“实话?我要你说实话。”大老板冷冷看着朱丽。

朱丽咬紧嘴唇,好不容易才凑足真气又说一句:“我很内疚。虽然我很重视这份工作,也需要这份工作,可我得承担责任。”

大老板看看朱丽。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还是比较容易被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丽女孩悲伤的表情打动。他经过仔细判断,觉得朱丽讲的应该是实情,便也不再计较,拿起辞职信,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扣你一个月工资奖金,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少犯这种常识性错误。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否则损害的是你以后在业内的声誉。”

虽然被大笔扣去一个月收入,可朱丽还是被大老板真心实意的话感动了,她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又开闸放水。大老板见此,不得不转开脸去,心中骂一个他妈的。以后招员工绝不能招美女,太难伺候了,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偏他又是个七情六欲一点不差的正常男人。可让他现在就从垃圾桶里捞岀被撕的辞职信镶拼起来发挥效用,他又有点不舍得。考岀几个证的人才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