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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挺好/回家(48)

“愚忠。”柳青虽然这么近乎于骂人地嘀咕,但心中还是感慨,这世道,这种人难得了。“是不是准备洗尽铅华做那家汤汤水水店的老板娘?你这身板,做金镶玉行吗?”

明玉一笑,知道柳青说的是石天冬。“金镶玉是谁?”

“大名鼎鼎的金镶玉你都不知道?喂,苏明玉,别告诉我你大学时候每天谈恋爱,怎么这么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张曼玉演的《新龙门客栈》里面的老板娘。你这人真没味道。”

明玉不得不再笑,“大学时候我得挣学费,挣书费,挣生活费,还得争奖学金,哪舍得拿时间钞票出来看电影啊。很有可能,我这回事情过去,干脆出国再重演一遍这样子的大学生活。”

柳青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出国去的话,老蒙想怎么样你也不可能了。你以后回来可得学会用香水。到了,我送你上去。”

柳青丢下车,送明玉上楼。他自己也没回家,直接赶去江北公司。

明哲前面一天没有找到吴非,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心里又气又担心,心说吴非也真是够狠的,竟然一声不响玩失踪。但她能走到哪儿去,回美国的机票还在他这儿呢,吴非哪来的钱另买机票。但明哲虽然明知吴非肯定会在后面哪一天现身,他心里还是担心。在美国的生活相对单纯,朋友也不是经常来往,家人又远在天边,平时都是他们一家三口拱在一起。虽然日日见面犹如左手对右手这般熟悉,以前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今天睡下来,静下来,想到吴非或许真的生气到可能破釜沉舟不再回来,他心里开始发慌,一种漫无边际的空虚充溢他的心头。

客房很暗,房门紧闭,遮光帘也紧闭,小小房间没一丝一毫光线。明哲想着吴非母女这时候不知睡了没有,宝宝肯定是睡了,但是吴非就不知道了。她很能睡,但在宝宝身边的时候,她又是一有风吹草动就醒来,她的耳朵对宝宝的声音非常敏感。不知道吴非这时候有没有在想到他?即使想到,估计也是气呼呼地在心中骂他。

明哲心想,没想到爸这么想卖掉旧房子,究竟是什么原因?为什么爸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但爸今天的话算是很多了,今天他都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问出来。明哲总是觉得蹊跷。不过这样也好,今天与爸说清楚了,老房子卖掉做头款,他未来还贷的压力可以小很多。在吴非那边……这下她总该满意了吧。可惜都不知道吴非在哪里,否则立刻就上去告诉她。他又不是没顾念着她们母女,唉,如果他本事够大工资赚得够多,家里两头都能照顾得好,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了。

明哲又辗转一阵,才迷迷糊糊睡去。睡得朦朦胧胧中,忽听旁边床父亲起身。他不由微微睁开眼,却见已经有光亮从窗帘缝隙透入。原来是早晨了。他觉得倦,又闭上眼睛。却感觉父亲好像轻轻到他床边,不知道干什么,站了很久,才又悄悄出去。明哲并没听到声音,他只是凭感觉知道父亲走出去了,忍不住好奇地睁眼一看,却见父亲蹑手蹑脚,一手半举着一双拖鞋,轻轻扭开门,又轻轻掩上门,一声不岀地赤脚出去了。

明哲顿时睡意皆无,恍惚想到,刚才父亲到他床前,会不会像他平时起床先跑到宝宝床前看上半天宝宝红扑扑的睡颜一样,父亲在看他?父亲是不是也带着满心的慈爱与欢喜?明哲以前好像只感受到妈这么关心过他,还给他掖上被子。那么多年来,爸好像是隐形,在明哲的回忆里,有关爸的回忆,只比明玉稍微多一点。

原来爸在心里也是这么的爱着他。而且,很需要他。明哲愣愣地盯着已经被映亮少许的天花板,心中感受很是复杂。但有一种感受不容置疑,他一定会对爸负责到底。

明哲也跟着起床,走到外面客厅,一室阳光,原来天早亮堂。看爸从洗手间笑嘻嘻出来,头发湿湿的,根根如刺猬。但明哲料想爸肯定不是洗澡,而是洗脸时候顺便抹了一把头皮。明哲自己也洗漱了,见明成夫妇还没起床,便与爸一起出去散步觅食。走出二十分钟左右的路,有个超市,两人解决了吃饭问题,明哲顺便给父亲买些毛巾什么的东西。

朱丽照平时周末的时钟醒来,才一稍微清醒,便想到大事不好,客房的一张单人床上还有明成的大哥在呢,他们两个当主人的不好意思那么晚起。她忙推明成醒来,明成哼哼了半天就是不肯睁眼,被朱丽推得狠了,他干脆转身给她一个宽厚的背。

朱丽披头散发愣了会儿,又坚持不懈压到明成肩上,对着他耳朵说话:“你大哥在,是你大哥,不是我大哥。快起来伺候他吃饭去。”

明成也不屈不挠:“爸会给大哥准备吃的。再睡会儿,好不容易周末。”明成就是不肯起来。

两人虽然以前经常赖床到中午饭时候,但今天不一样,最近都不一样。最近朱丽感觉家中住了个公公,而且人家是临时住家里的,到底是个客人,怎么都不好慢待了公公。但是明成认为自己父亲,假惺惺客气个啥,只要告诉爸什么在哪里,微波炉怎么用,多士炉怎么用就行,没必要紧张地伺候。

朱丽推了半天,明成就是不起来。朱丽不得不动用两枚手指,挑开明成的领子,找到不容易被外人看见的一块皮,狠狠地一拧。明成痛得“嗷”地一叫,可说不起来就是不起来,索性摊开身子趴在床上,一副赖皮样。换作以前,家中没外人时候,朱丽也乐得好玩,肯定就出手与明成呵痒胖揍地玩上了,但今天不行,今天门外估计还有俩嗷嗷待哺的苏家亲戚。而且她在里面再折腾下去,折腾岀太大动静,外面听着也不好听。她只得起身踢了明成一脚,自己处理苏家父子的早餐。

朱丽在镜子前狠狠地刷牙,心中生气,怎么明成这么没有责任感。算算时间,他已经睡足八个小时,为了外面难得一来的大哥,少赖一会儿又有何妨,而且,他大哥还在担忧他大嫂一夜未归吧,明成没法帮他大哥找到人,总应该陪他大哥舒心一些。但看明成,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家伙,除了玩,他什么时候能积极一回?以前怎么都没觉得明成这么惫懒呢?怎么现在看着这一砣肥肉越来越闹心了呢?

朱丽出来,换衣服时候顺便将两人昨天换下的衣服抓来,准备放外面柳条洗衣篮里面去。但走两步,忽然觉得哪儿有什么不对劲,疑惑地往衣服上一瞧,对了,忘了把两人衣服上的口袋掏一掏了。她只得扔下衣服,先掏了自己的口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她从来不愿意在裤袋里放个支楞突出的东西,即使一枚硬币也不行。然后当然是明成的衣服。

明成昨天穿的是一件高支棉白色短袖衬衫,朱丽的眼睛从衬衣领子一捎而过的时候,终于落实心中的不对劲原因何在。明成的短袖衬衣领子上有一抹玫瑰红。这种颜色,绝无可能来自办公用品印泥,只有一种来源,口红。原来明成昨晚回来这么晚,是与别的女人纠缠去了。朱丽本来起床后就一肚子的不快,这下,心头的星星之火被领角的一抹红艳腾地点燃,顷刻蔓延至眼角。

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将衬衫揉成一团,没头没脑向熟睡的明成扔去。“苏明成,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说,干什么去了?”

明成脑袋骤然遭袭,虽然不痛,可心中觉得莫名其妙,支起头终于睁开眼睛,看着柳眉倒竖的朱丽,好一阵才没好气地回答:“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周经理生日,大伙儿一起吃饭。领导马屁总要拍拍的。你今天早上怎么吃了枪药似的。”明成忽然想到隔墙有耳,忙起身指指房门,又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朱丽没打算忍声吞气,也忍不下来,外面听见了又怎样?他大哥昨晚也跑了老婆呢。她指着衬衫道:“吃饭吃到人家嘴上去啦?饭后去干了什么?你真不要脸,你找小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