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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26)

都都听得分明,冷笑道:“还说不是米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心计十足。”

“小姐,我可没人前称朋友,人后自称女朋友。人要脸树要皮,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我可学不来。”

葛培森虽然看着米线表现虎虎有生而欣慰,可也头痛两个女人在他车子里吵架。可他不是做缩头乌龟的料,当然就横插一杠进去将事情说明白。“都都,米线是我救命恩人。米线,都都是我前女友,我车祸几个月她自动失踪,就这样。你们趁热吃,冷了不好吃。”

都都闻言气得无语,没想到葛培森当着别人的面点破,扭头见米线一脸戏谑,她气得抓起一只汉堡冲葛培森劈头盖脸砸过去。葛培森避无可避,当然被砸个正着,纸包散开,葛培森脸上开满沙拉花,身上挂满美味。他怒不可遏,一拍方向盘,喇叭冷不防一声猛叫,所有车里车外的人都是一惊。都都扔出去后就知道坏事,可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吓得捂住自己嘴巴。葛培森的脾气有多火爆干脆,她很清楚。

“千万不可以对女生动粗。”梅菲斯的声音几乎是与喇叭一起响起,她说完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把人牛高马大的男子当仔仔了。

葛培森虽然火大,可还真不是个对女生动粗的人。可不动粗就得压抑自己,他猛拉开车门跳出去生气。出去才想到米线刚才主动积极跟他说了一句话,语气活脱脱就是过去两人相对时候的语气,他更是又好气又好笑了。但他无暇收拾心情,当务之急乃是收拾脸面衣服。他干脆不穿弄脏的外套,一脱了之。才刚脱下衣服,身后就递来一叠麦当劳送的餐巾纸,他回头一看,见是米线,才伸手接了擦脸,顺便将米线手里的塑料袋也接了。“你身体不适就上去坐着,地上的我会清理掉。”他太了解米线,跟米线一起生活几个月,知道米线虽然不至于好心到随地捡垃圾扒狗屎,却知道米线以前推着他出门时候肯定随身携带着一只塑料袋,以备收拾他扔出来的垃圾。见米线果然没坚持,他就伸手扶了一把,帮米线上车。

然而,这一切看在都都眼里,却是不同解读,她看到的是火爆的葛培森对那老女人言听计从,体贴入微。她心里更是妒火中烧,她恨这个尖嘴利舌的女热,她相信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她的森或早或晚总会回到她身边。梅菲斯看到黑暗中都都的怒目,懒得搭理这些,继续好胃口地吃她的汉堡。她现在很倦,非到逼不得已,懒得费脑筋思考。可是都都却认定这是梅菲斯对她摆出的胜利者姿态,正好可以装给葛培森看,以对比出她都都的蛮横。她认定,梅菲斯真是太阴险了。

葛培森收拾完了上车,见没人帮他收拾掉座位上的东西,他还得继续擦擦抹抹,他这个大少真是憋得肚子里的火气全部转为三昧真火,对都都虽然不会动粗,可也彻底没了好声气儿。“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

都都硬撑着道:“你说过跟我面谈。我需要一个理由。”

“那么你想听什么话?我刚才说的是真话,你给我一汉堡。那么你想听假话?可我为什么要骗人?再没理由啦,你下车吧。”

都都见葛培森当着现女友的面如此绝情,娇柔的她何尝受过这等侮辱,可她又不肯就此灰溜溜下车,显得是夹着尾巴溜走,气急之下,又泪如泉涌。梅菲斯见此,想再不理都不行了,只得道:“喂,某些人,借我五十,你们慢慢谈,我打车回家。”她总是有点儿不知道如何称呼葛培森,也懒得周全地去考虑,悠悠闲闲地先跳下车去。

葛培森看一眼车外潇洒的梅菲斯,再看一眼趴前面哭的都都,最后的耐心全部消失,卷起脏衣服拎起皮包,降下一丝车窗,拔出车钥匙也打开车门走了,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免得都都又有其他花样。但他出去就给朋友阿文打电话,让阿文到梅菲斯住的小区门口等他,他想把车钥匙交给阿文,让阿文过来处理。阿文自然是答应。

梅菲斯却是厌恶葛培森一直跟着她,“很简单,你借我五十块,你自己转身回去处理,很容易谈得明白。”

“谈什么?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讲理。可她不肯讲理,只承认她有过失,但关系必须继续,我必须继续爱她,那么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严格意义上,她并无过失。都是造化弄人。说到底,都是你的车祸害死人。唉……”

葛培森本想辩论都都虽无过错,可也够无情,可听到最后见米线绕到两个人的事儿上,他几乎无言以对。“套用你的话,严格意义上来讲,我也是车祸受害者。广告灯箱掉下来砸向我,我以在高架的速度避开而撞隔离栏,还……算了,不说了,请上车,我送你到家。”

梅菲斯闻言吃惊,上车的时候一直看着葛培森,不小心撞了头。等葛培森跟着坐进来,她又是看了很久,才问一句:“你前儿为什么不说清楚?”

“前儿不想狡辩,事情既然做出来,让你恨就恨呗,起码你还有个可以恨的人,总比什么目标都没有的强。但有些责任我就不想背了,那是她自己做出选择的结果,而不是我直接或者间接害她。我不是好好先生,你别把我想象成君子。”

梅菲斯没想到起因是这样,而非她原本想象。早先她一看见葛培森其人其车,心里就先入为主地冒出年少轻狂、少年得志等适合患开快车抢道综合症人群的独有特性。可她偏偏相信葛培森现在说的也是真话,那么此人也是很冤的受害者,还差点丢了性命,九死一生。凭理性分析,她更不能恨此人,恨他,与她一向的人生观有很大出入。可是,可是她的仔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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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斯除了叹息,只有拆开包装,继续吃她的汉堡。她已经不愿深想,所有的似乎都已经不值得深想了。她连最后攒着对付葛培森的劲儿都没了。几乎是机械地吃完,她手里却很快多了一张葛培森递来的纸巾。想到眼前此人这两天对她的悉心照顾,想到她这几天对眼前这个人的不良态度,她强迫着自己道歉。“对不起,这两天误会你。”

“你又没对我怎么样,道什么歉。相反,你很信任我,你放心地在我家喝我煮给你的咖啡,你放心地在我面前昏倒,放心地睡在我家客房,你还放心地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替你去公司请病假。最大的信任,是你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包括有证据的和没证据的,这些字,连我都自认匪夷所思。正因为你信任我,才会把所有的情绪暴露在我面前,我甘之若饴。”

梅菲斯浑身猛起鸡皮疙瘩,可心里却是恍惚,原来她是真的信任他。别的犹可存疑,可她真是丝毫没有怀疑葛培森对她所说的任何事情。更可怕的是,她似乎心不由己地相信他。她禁不住瞪眼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她才认识此人两天,可凭什么如此信任此人。这完全不是她一向的谨慎作风。她脑子里又乱成一团,欲深想,又无法集中精力地深入,她想知道为什么。

葛培森忍不住问:“想什么?又不理我。”

梅菲斯喃喃地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全无理由。”

“你熟悉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日子。”葛培森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我语言表达方式与过去有所不同,可思维风格、行事作风一点没变。你眼睛可以被表象干扰,可是你的心明察秋毫,透过现象看本质。”

梅菲斯继续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我一定不是明察秋毫,我一定是被你排山倒海的肉麻麻醉了。”

葛培森终于笑出来,他刚才被都都弄得很是尴尬,“不是,不是,我一向敦厚实在。”

“呀,怪我,动物园去多了,牛鬼蛇神认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