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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23)

但是梅菲斯起身后,就道:“我走了,谢谢你。你请别送。”

“我送你,我这几天还病假。”

但梅菲斯却站在原地,口齿清楚地淡淡地道:“我不喜欢。”

但葛培森却硬是被这四个字轻易打死,因他清清楚楚地从米线眼睛里看到坚决。这坚决背后,葛培森太了解米线,那就是宁折不挠。他只能妥协,另想办法,比如跟踪出租车,当然,爸爸只要再稍微努力一把,也能找到米线的住址。他只好拿起妈妈给的一纸袋东西,递给米线,“我妈带来的补品,建议你拿走,这些我男的吃不了。我妈在里面留了电话地址,说你如果不会做,尽管打电话问她。我不送了,只陪你到大门口。”

“好,谢谢你妈妈。”

葛培森见米线这回竟然没推辞,接过了纸袋,却微微俯身背起一只包,再正常不过地转身走向门口,他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就是太正常,正常得一切都像是憋足劲演给谁看,但是不经意间却露了马脚。他不动声色地问:“米线,你确定你背的是自己的包?我记得这是钟点工忘在我这儿的环保袋。”

他见到那么聪明的米线竟像是眼神不能聚焦似的对着那只环保袋一分钟,才说句“弄错”。米线整个人都没动一下,但是葛培森却从米线的眼神中读出她似乎摧枯拉朽似地倒了,整个人变得空洞,发飘。“米线,你完全不在状态,我建议你今天再请假一天,还有,我根本不放心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不经你同意上门骚扰。你放心,我葛培森的保证在朋友圈里有口碑的。当然,你如果愿意留在我家,让我照料,更好。”

他不等米线回答,因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便回客厅拿来米线的包,开门推米线一起出去。“地址?”从电梯里起,他一直问米线住址,可一直等上了车,米线才从包里摸出医保卡,上面登记的是她的住址。他循着GPS找去,路上给钟点工大姐电话,让大姐今天起去米线家帮忙,他工资照付。而米线就像是没听见,什么都没说。

葛培森非常能理解米线昨天的昏倒,却非常不能理解米线今天的空洞。昨天还是好好的跟他斗,拒绝他,现在怎么逆来顺受了?他越想越不对,再也不放心扔米线一个人回家。他一路寻找原因,忽然想到高中时一次难忘的经历,那次校运动会他为了出风头报名一万五千米长跑,他当时奋力跑出个第一,在女同学的欢呼声中他还得意洋洋地跃过累得癞皮狗似的躺地上的同学,挥着班号绕场一周跑,整个人跟嗑药了似的,完了还与同学一起庆祝。但是一晚上睡下来,变成他是癞皮狗了,他整整亏了一周,把他妈吓得半死。米线,也是以超乎想象的毅力透支着生命。原先她有多少坚强,现在她就有多少脆弱。长而松弛的一觉,连本带利收回米线所有的透支。

第 12 章

葛培森凡是遭遇红灯停车,总是关注一下身边的人,见米线一路要不闭着眼睛,要不神情恹恹的,眼睛只睁开一条缝,跟她说话也不回答。葛培森心里想到四个字:了无生趣。他心里非常担心,本来还信誓旦旦跟米线发誓说不骚扰,可他现在不敢放手了。不错,米线是成年人,但现在是处理精神状态不佳的成年人。他现在悔死,若是当初知道跳楼会给米线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他一定三思再三思。

车子停在一处小区的高层公寓楼前,葛培森一看这大楼格局,就估计是单身公寓。他没叫醒米线,而是跳下车给米线打开车门,才道:“米线,到了。是这儿?”

他见米线眯缝着眼一看,就起身往外走,不意外地,原本抱在怀里的东西全都往地下掉。葛培森一个鱼跃,也只救回一只皮包,而纸包里的东西全掉了出来。见米线一声“哎哟,对不起”,就要蹲下去,葛培森忙一把抓住她手臂,轻而易举地拎到一边儿呆着,他出手很快将地上东西都收拾了。但还没等他起身,身边就有人大喊一声,“小葛,昨天躲着不见我,今天老天让老子逮到你。”

葛培森抬头,见来者竟是阿文。他不由得看米线一眼,见米线对阿文看都不看,心里异常开心,才对阿文道:“我昨天不方便去。”他把车钥匙扔给阿文,“你下面等我。”

阿文道:“不介绍介绍?这位小姐是……”

“我恩人。米线,这个再好的西装穿他身上都变成嬉皮装的人叫阿文,我多年一起打群架的战友,刚海归,基本上就是方鸿渐第二。阿文,米线身体不适,我先送她上去,你一定等我。”

梅菲斯一直头脑晕晕的,今早收集起所有内力,好歹应付一阵子,可又被葛培森不客气地一针放气。这回听着介绍,她本能地伸手,但这条手臂半路被葛培森拦截,被葛培森半扶半推着走了。葛培森临走进大楼,还回头给阿文一个唇语,“不许打手机。”阿文张口结舌,意识到发现新大陆。

米线的公寓在二楼,这不出葛培森的意料,一天之前,米线还恐高。公寓朝北,看起来并不是好方位。葛培森这回没客气,就跟管小孩子似的吩咐米线拿出钥匙,然后在门前就把钥匙收缴了,由他开门将米线推进去。他赌的是米线现在神志恍惚,丢三落四,忘记钥匙被他收缴。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我……睡觉,你回吧。谢谢。”

“好,一定不能去上班。我立刻去趟你的公司,给你送病假条去。”葛培森将米线放到床边,抬眼,却看到米线公寓的窗户很特殊。仔细一看,整个窗框内竟是做成浑然一体的铸铁架,上面间错摆放着枝叶婆娑的吊兰。原来米线是这么种吊兰。他走过去替拉上窗帘,微弱的光线下,竟看到米线已经伸手用橡皮筋绑起头发。他心里一阵狂跳,但立刻背起手,做贼一样大步逃出门去。米线现在就跟他宿醉第二天一样,做事不经大脑。

做贼一样地出门,他兴奋地一抛手里的钥匙,下楼去与阿文汇合。他无法不揣度米线屋里那只花架的功用,除了用作防盗,估计更大可能是将开阔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窗户分隔成支离破碎的小块,这当然又与他的跳窗有关。好在以后米线不用惧怕那些了。

下面,阿文劈头就是一句:“打算移情别恋了?”

面对多年的死党,葛培森点头承认,可他长叹一声,道:“我卧病这几个月多亏她,我对她有铭心刻骨的感情。”

阿文不明就里,自作聪明,“也对,九死一生睁开眼睛一看,女朋友跑了,打击之下看这个米线就更伟大了。可兄弟,真要以身相许?这想法太老套了吧。还是米线缠上了你?”

葛培森摸摸脑袋,“米线还不想我出现在她身边,我得千方百计让她接受我,最起码,得验证一下我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我自认为是男女之情,但别人否认。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以为我安全,可以放心我出现在身边?”

“你也有这一天啊,妈妈的你从小就是女生追着你,你看不上的才扔一个给兄弟。嘿嘿,我爱米线,我鼓励米线不仅不要理你,还得抛弃你。他妈太爽了。”

“喂,你是不是去亚马逊跟食人鱼留学的?快走,这个地址。”葛培森气得将GPS按得乱晃。

“想要让女生有安全感,整成我这幅模样就行。”

“纯属调戏。”

“还有一个办法,据说屡试不爽。喂,到底你在国内还是我在国内啊,你怎么一点都不懂追女行情。”

葛培森摩拳擦掌,“阿文,你给我把车停到公园门口去,我们一年没好好练了。”

阿文大笑,“这就对了嘛,我看你衣冠楚楚就不顺眼,昨天竟然不给我接风,我记恨。告诉你,两招,一招是说你ED,另一招是告诉人你是基佬,两者都是妇女们的好姐妹。你不许伸过手来,这没什么,到时候把人囫囵了,不全说明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