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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3部)(241)

“虽说不是人人都吃那一套,可架不住有人吃那一套啊。现在机关的工资又低,有办法的跳出去到深圳海南闯去,没办法的看着我们挣钱眼红。我挨罚挨多了,总算长了点头脑,明白一些教训。一样是拿出去一百元,我先乖觉一些自己送上门去,最好还是送到个人腰包里,那一百元叫做人情,以后人家看见我另眼相待。可如果不乖觉等着别人罚上门来,那一百元叫做罚款,钱交出去了还落不下一个好儿。我现在打点上面换他们一个默许,让我顺利开工不来罚款,不仅我可以不让钱躺在银行白白扔掉利息,还换来长久的人情,等于是给未来铺平了道路,还装上路灯。可我现在为难,大寻不吃那套。”

宋运辉只能“噢”一声,剥着盐烤虾看看杨巡,心说原来杨巡也有怨气。可也不能否认,杨巡的理由成立。那送人情的苦头他在东海项目之初也尝过,虽然没像杨巡似的还形成理论,可他也太知道,早送一步,自觉送上门,送得让人眉开眼笑,那效果事半功倍。可能寻建祥没有主事,没有成事的迫切感,不能理解杨巡的苦衷。

杨巡等了会儿,不见宋运辉问话,心里明白还得他继续说下去,他可不敢逼着宋运辉会话。“大寻为人爽直,以为哥们义气能吃遍天下。再说他不能太忍,我一般不敢让他跑出去办事,怕闹僵了难以收拾。再有,大寻要做爸了,现在做事的狠劲已经没有过去足,他现在最爱做的是管住市场,不用说,大寻管的市场我最放心,有大寻在,我几天不去市场看看都没事……”

宋运辉终于忍不住笑道:“你直说吧,大寻多义气我知道,你说说你们有了什么矛盾。”

杨巡也笑,他铺垫了那么多,还不是因为不想惹宋运辉反感,既然宋运辉让他直说,那他只能婉转地直说了。“宋厂,你信吗,大寻这样的好汉子,他这两天能把我烦死。别人烦我,我最多塞住耳朵不听,可大寻是朋友,朋友的话不能不重视。他现在每知道我从出纳那儿提一笔钱去应酬,他就得唠叨我一句。他没像女人话多,他就啧地一声说我又怎么怎么了。可他是朋友啊,我得跟他解释。我本指望解释清楚了,他以后能不说,可下次取钱他照样说。他结婚后变得跟守财奴似的,嗳,我说他坏话了。”

宋运辉继续剥他的虾,但轻描淡写地道:“你看怎么办好。别人或者是光诉苦没办法,你小杨不一样,你肯定已经想好招数,只想通过我做个中间人做个见证。”

杨巡有些尴尬,又有些高兴,跟聪明人说话说费劲也费劲,说不费劲也是不费劲。他有些夸张地双手伸过桌面,握住宋运辉擒着虾的右手紧紧摇了几下才放开,道:“宋厂太理解我了。那我直说,说错的话,宋厂当我没说。我的意思是,一个单位得有一个头,其他人都得听头的。大寻看谁都是朋友,再加他本来就在公司里有百分之十的份额,他心里跟我是平等的。这样的关系如果我们能彼此理解对方的工作,那最好,一加一大于二。现在不能理解的时候,合作就费劲了,一加一甚至小于一。我的意思是,我把食品小商品市场百分之十的摊位分给大寻,租金按比例扣去管理费支出,其他都是大寻的……”

宋运辉至此已经摸清杨巡的意图,和杨巡的价码,他不等杨巡说完,就径直打断,说出自己的价码。“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我做中间人,找个时间起草一个协议,你与大寻的合作终止于食品小商品市场,其余你自己施展宏图去,市场随便你抵押,资金也随便你操作,但你得保证两条:一,大寻替你管着市场,你照付工资,你前面也说了,大寻管得好,那就让大寻继续管下去;二,百分之十二的摊位分给大寻,租金按比例扣去仅限于市场的管理费支出。因为大寻退出,你总不能不给大寻一些补偿,百分之十的数字不合理,百分之二的补偿不算高。这样定吧。”

杨巡听着宋运辉不由分说的开价,心说百分之二的补偿怎么不算高,大哥你知道摊位租金行情不。但那话是宋运辉说出来,宋运辉是他在这儿的靠山,再说宋运辉的其他条件开得干脆而不纠缠,比他原先设想的还有利一些,他除了答应,还能做什么?“好,就这样定。谢谢宋厂长理解我,我本来还以为宋厂会骂我过河拆桥。这样好,有宋厂理解,大寻也肯定能理解,我能保住大寻这个朋友。”

宋运辉微笑,“这个周末,我们找时间签一下。”心里却说,杨巡这小子,过河拆桥确实有,不过还算是合理。最难得的是当机立断,竟然是一点情面都没有,什么口口声声的朋友,凡是阻碍他发展的,杨巡挥刀子时候那个果断利落。再想自己,想到自己目前面对的牵丝绊脚的关系,他倒要学学杨巡的快手了。

天,是越来越热。人们一步步地抱怨热死人,再热肯定得热死个把人,毫无疑问得热死人,而炎热的天气还是一再地挑战人的承受极限。原来人其实比自己以为的更能屈能伸。

而宋运辉的心里极限在看到报纸上面的新闻时,也是着实如琴弦一般被拨弄了一把。日本首相海部俊树访华!这条消息看在等待蛰伏了两年的宋运辉眼里,其爆炸性效果却是不言而喻。

他拿着报纸翻来覆去前前后后几乎一字不差地看了个透,再也找不出其他暗示信息了,这才放下报纸,燃起一根香烟静思。毫无疑问,一扇门打开了。或者说,一座堡垒崩塌了。其后会不会产生连锁效应?

但没等宋运辉一枝烟燃尽,一个电话直接追到他的案头热线。

来电人的声音充满华贵的慵懒,绝对看不出第一时间打来这个电话的焦急。“小宋,你可以无视他们外相的访问,无视接二连三公报的发布,今天他们首相的访问,你再不能无动于衷了吧。”

来电者名叫小拉,小拉既不姓拉,也不叫拉,原是他支边下放时候被人硬按上的诨名。当年的他在别人快速起床三分种解决洗漱十分钟奔到田头的火热进程中,他却对着天边粉红的朝霞一声长一声短地唱革命赞美诗,因此总是拉集体的后退,被集体群众怒斥为小拉,小拉人尽可骂。如今“小拉”这称谓却随着小拉父亲官复原职如今升为宋运辉系统的老大,小拉回城高考中榜,小拉搏击商海迎风弄潮的成功,而成为限量特批产品,只有亲近之人才可以当面称他一声小拉。准许谁称他小拉,那是他给谁的天大面子。这个面子,宋运辉现在也是持有。宋运辉颇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能有这等天大面子的原因并不因为他才识渊博,也并不是因为他是东海的常务副厂长,而是因为他不仅握有进口设备在东海的绝对话语权,还拥有系统内进口设备的发言权。正好小拉代理着一家欧洲制造商的设备在中国的销售。沉寂两年,小拉早已饿得嗷嗷不绝。

宋运辉如实告诉:“可来访的是日本首相。自从开工那天谁谁带来两个日本客人,他们最近拜访和资料传递都做得挺勤。估计这个电话放下,下一个电话就会是他们打来。小拉,我越来越难坚持,你说喜从何来?”

“小宋,我这回得批评你,你太不敏感了。你难道没看出,日本首相的访问意味着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块吗?第一块倒下了,第二块第三块还会远吗?开始加快审批速度吧,不远了。”

“好,这就照办。对了,你给我的资料中,还缺少几份数据,我前儿直接问你代理的那家公司本部拿了,我有传真知会你一声,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秘书一看那么要紧,天黑了都要赶着送来我家,老爷子一翻,哟,小宋这人做事还真一板一眼,认真。小宋啊,这些技术上的事你自己把关,其他,我帮你解决。快送申报资料进京,最好你来,可以直接先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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